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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怎麼能這麼怯懦?
她怎麼配當太子真誠以待的朋友?
郊外刺殺的場景和數年前阿娘離世的情景交錯著浮現在腦海中。
洛之蘅難以自抑地顫抖起來,當時太子單槍匹馬,但凡有一絲的疏忽,就不會是今日這般完好無損的模樣。
隆慶十二年隆冬她連累了阿娘,如今又險些害得太子殞命……
種種過往,潮水一般朝她湧來。
洛之蘅再也支撐不住,脫力一般滑倒在地,深深埋著頭,泣聲不斷:「對不起……對不起殿下……」
「你對不起什麼呢?」
隔著手臂,太子的聲音失真一般,帶著說不清的溫和。
洛之蘅愈發覺得羞愧,帶著哭腔解釋:「那些刺客——」
還未說完,便覺得有雙手輕柔覆在臉側,指腹上的薄繭清晰分明。不待她反應,那雙手托著她的下頜輕輕使力。
洛之蘅怔然失聲,連反抗似乎也不會了,只順著他的力道抬頭。
隔著眼眸未散的水霧,對上太子溫柔誠懇的神情。
「傻姑娘,若說道歉,該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洛之蘅茫然地眨了下眼,像是沒有明白他的意思。
太子目不轉睛地看著她,鄭重道:「那些刺客是衝著我來的,同你沒有半分關係,若說連累,該是我連累你才是。」
「洛之蘅,你才是平白受了無妄之災的人。」
所以你用覺得內疚。
更不用耿耿於懷。
第39章
洛之蘅滿心羞愧難當,好半晌都沒能反應過來。
她怔怔維持著下頜微抬的姿勢,眸中水霧未散,眼睫一眨,淚珠便順著眼角滑落下來。
太子蹲在她身前,取出手帕去擦她臉上的斑駁淚痕。
洛之蘅病中他曾照料過幾次,對這等事早已駕輕就熟,力道控制得分外輕柔,像是在小心翼翼擦拭價值連城的珍寶。
洛之蘅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赧然地去接他手中的絲帕,略有些不自在道:「多謝殿下,我……自己來。」
「好。」太子將絲帕遞給她,善解人意地起身走開,估摸著洛之蘅整理好情緒,才拎著兩個蒲團走過去放平穩,自己盤膝坐下,又拍拍另一個空的蒲團,道,「過來坐著。」
左右已經在他面前這麼丟臉,也沒有別的包袱要扛著了。
洛之蘅自暴自棄地拽過蒲團坐下,喪喪垂著頭,有一搭沒一搭地絞著絲帕出神。
太子也不出聲,頗有定力地坐著。
洛之蘅抬眸看他一眼,太子在闔眸小憩。再看一眼,依舊如此。
幾次三番下來,洛之蘅率先按耐不住:「殿下——」
「不是說過我叫趙珣,怎麼又叫殿下?」太子微微揚眉。
洛之蘅面上一熱。
饒是她的情緒已然平復不少,可方才的情形歷歷在目,她眼下是決計喊不出「阿兄」的,他又這般說……
洛之蘅微微抿唇,索性將稱呼含糊過去,徑直問:「方才那些話……是何意?那些刺客難道不是衝著我來的嗎?」
「他們衝著你來能得到什麼好處?」太子順著她的話反問。
洛之蘅慢吞吞道:「……借我威脅阿爹。」
年幼時她不懂自己和阿娘緣何會遭受那一場無妄之災,長大後倒是緩緩明白過來。
那場和南越的鏖戰,阿爹率軍勢如破竹,南越抵擋不能,便將勝負壓在她和阿娘身上。
那些人費了大力氣混進寧川城,又趁著前線大雪阿爹杳無音信、阿娘擔憂晃神的天時,一舉擒住她和阿娘,企圖用她和阿娘的性命逼退阿爹。
阿娘識破了他們的意圖,為了南境的百姓,為了不讓阿爹陷入兩難,毅然決然選擇赴死。
她為阿娘的離世多年傷懷,可也知道,在當時的困境裡,她們主動逃離是唯一的生路。
若是因為她們二人害得南境失守,她和阿娘萬死難辭其咎。
那一場征戰之後南越多年蟄伏,但誰也不能保證,這份安定能夠一直維持下去。
所以那天察覺到有人埋伏的瞬間,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南越捲土重來,又要故技重施。
太子輕嗤一聲:「當初兩軍交戰,邊境魚龍混雜,才給了他們可乘之機。如今兩境太平,南越之人就算有辦法混進南境,也只能東躲西藏低調度日,焉有餘力跟蹤你去大營。」
「但是南境除了我與阿爹外,無人知曉你的身份。無緣無故的,怎會有人將矛頭指向你?」洛之蘅不解問。
「誰說南境只有你和叔伯知曉我的身份?」
洛之蘅微微蹙起眉,細思半晌,倏地靈光一閃,試探問:「你是說……林大公子?」頓了下,又遲疑道,「但是林大公子自幼聲名極好,是出了名的端方君子,他怎會——」
「他是君子,他身邊的人卻不見得同他一般品性出眾。」太子不以為然,耐心道,「況且我奉旨來南境反省,在盛京中並不是秘密。若有人想要探尋,早晚能尋到我的蹤跡。」
「不論我的蹤跡是如何泄漏出去的,總歸這些刺客是為了要我的性命,同你無關,明白了嗎?」
洛之蘅慢慢點頭,不期然想起,皇室□□有三位皇子,太子雖占了嫡子的身份,卻是年歲最小的那個。
兩位兄長,一位母親地位低微,另一位的母親卻是頗受寵愛的貴妃。<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