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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未等她動作,已經有人先一步拿著絹帕輕柔地給她拭汗。
餘光掃到絳紫的箭袖,是男子的衣衫。
她遲滯地想著,不是平夏和半雪,那是誰在照看她?
「醒了?」
似是怕驚擾到她,昔日有些清沉的聲調刻意放得輕緩。
洛之蘅有些僵硬地偏頭,喃喃道:「殿下……」
太子好脾氣地應了聲,細心給她拭乾汗珠,又反過手,拿手背貼了貼她的額頭,凝神感知。
醫士說只要熱度降下來就沒有大礙,後續只需精心調理便可。
如今總算是退熱了。
太子不著痕跡地緩了口氣,收回手,正看到洛之蘅目不轉睛地盯著他看。
洛之蘅昏迷了兩日,容色憔悴得緊。面上蒼白如紙,往日泛著淡粉色的唇血色盡失,本就只掌可遮的臉更顯清瘦,小了一圈。
她不錯眼地望過來,眼神空茫,愈發顯得可憐。
太子心中忽然生出一抹難辨的異樣。
他微微蹙眉,按下不明的心緒,故作調侃地笑道:「方才不是還叫我,怎麼這時不說話了?」
洛之蘅意識回溯,想起自己將將醒轉時意識昏沉間的下意識舉動,有些赧然地抿了下唇:「我……」
她昏迷多時,眼下思緒轉得慢,實在找不到合適的辯駁之詞,只好笨拙地轉移話題:「殿下怎麼在這兒?」
太子看破不說破,笑了下,順著她的話解釋:「叔伯在這裡守了多時,方才用膳去了,我便來替他守一會兒。」
「那平夏和半雪——」
「醫士將將替你診過脈,你的兩個侍女,一個在給你煎藥,一個跟著醫士取藥去了。」
洛之蘅瞭然頷首,歉然道:「勞殿下費神了。」
「舉手之勞。」太子不以為意。
客氣地寒暄之後,滿室靜默。
太子不出聲,洛之蘅兩日水米未進,口乾舌燥,更是不想再多費口舌。
她平躺回去,雙手無意識地攥著被角,慢吞吞地想,也不知道平夏和半雪何時回來。
昏睡的時候不覺,如今說了些話,愈發覺得喉間乾澀灼熱,難耐得緊。偏偏守在旁邊的是太子,她著實不好支使,只能兀自忍耐。
她目視帳頂,百無聊賴地想著,太子智計過人,除了對自己的容貌有過分偏執的愛護外,似乎毫無缺點。可於照看病人一道上,屬實生疏得緊。
連需要給初初醒來的病人遞些溫水潤嗓都不曉得。
洛之蘅神遊天外,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輕抬著。
太子看著她的動作,眉梢微揚:「想什麼呢?」
洛之蘅脫口而出地抱怨:「在想殿下怎麼連照顧人都不會……」
尾音剛剛落定,洛之蘅猛然間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
她一邊暗惱自己病中失了謹慎,一邊乾巴巴地辯解:「殿下,我——」
「孤自小到大確實未曾伺候過人。」
洛之蘅懊惱道:「我不是——」
太子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好整以暇道:「正好有空,你來說說,孤應該如何照顧病人。」
他不惱不怒,反而一臉的虛心求教。
「……」
洛之蘅心虛地奉承道:「殿下顯貴尊榮,不需要學這些。」
太子輕飄飄地覷她一眼:「孤如今不就是在照顧你?」
洛之蘅:「……」
洛之蘅方才蒼白的面上如今布滿殷紅,幾欲滴血。
她尷尬到幾乎想要埋進被子裡不見人,偏偏太子不錯眼地盯著她,她連稍稍一動都不敢。
怎麼她醒的時候偏偏只有太子在?
洛之蘅絕望地閉了閉眸。
然而太子還是不放過她,一本正經地求教道:「你不指教一二,孤如何能照顧好你?」
洛之蘅:「……」
太子含笑的嗓音迴蕩在耳邊。
洛之蘅破罐破摔地擠出個單字:「……水。」
耳邊傳來太子的一聲輕笑。
洛之蘅再也顧不得禮數,羞惱地拉起被子蒙住腦袋。
臉頰發燙,耳邊嗡嗡作響,她躲在薄被中,希望藉此逃避被太子注視的尷尬。
可惜事與願違。
不消片刻,蓋在臉上的被子就被人掀開。
太子道:「天熱,你才退熱,仔細悶壞了。」
洛之蘅安詳地閉著眼,不想說話。
「是我疏忽了。」太子好聲好氣道,「你的侍女出門前特意準備了沸水,如今溫熱正入口,快起來喝水。」
喉間的干癢戰勝了羞恥。
總歸已經出了糗,洛之蘅也不再忸怩,低低應了聲,撐著手臂坐起身。
她身上發軟,坐得困難,太子這時倒是很善解人意,空出的手先是扶她起身,又將軟枕豎起來,好讓她靠得自在。
洛之蘅道了謝,接過茶水,雙手捧著杯盞小口小口喝起來。
她喝得慢,可實在渴極,一盞茶水很快見了底。
太子又倒了些遞給她,洛之蘅飲了小半杯,喉間的乾澀才算緩解。
太子將杯盞擱在一邊。
洛之蘅心虛不敢直視他,只安靜地垂著眼,看起來分外柔順。
太子想到什麼,直言道:「下次若是想要什麼,直接說與我便是,無需藏著掖著。」
洛之蘅不以為意,今日無非是平夏和半雪都恰好不在,否則是如何也勞不上太子照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