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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孰輕孰重實在太過懸殊,甚至就連天意都覺得這是再明顯不過的結果,縱使得了承諾,許了鍾情,沈玥對自己也並沒有多少信心。

  若沒有昨夜的情.事,沈玥不覺得自己有半點開口言明的勇氣,他大概會一直緘默不言,沉默地看著蕭亦然出征北上,而後在漫長的忐忑里,日復一日地等待著判決的到來。

  蕭亦然抬眼看他,那麼洶湧的偏執的愛慕著他許多年的一個小瘋子,甚至早就打好了細軟如絲的金鍊子,在中秋國宴第一次重逢時就鎖住他的手腳,想要將他永遠禁錮在深宮裡的人,竟然有一天也會想要放自己去過沒有他的自由。

  怎麼就能傻到這個地步呢?

  蕭亦然低聲問:「那現在呢?子煜如何想?」

  半晌,沈玥緊緊地抱了他一下,低低地說:「我相信仲父不會讓我輸。」

  「陛下身為九州之主,大可以更有自信一點。」蕭亦然微微彎起眼,「子煜之於我,就如同陷進荒漠之中困厄已久的人,驟然瞧見了一汪清泉,而你就站在泉水一側向我招手。」

  沈玥想像了一下那情形,久旱逢甘霖,那他大約確是極為要緊的。

  蕭亦然看著他的眼睛:「於是我便舍了那汪綠洲,跟你一起走。」

  ……

  沈玥怔了怔,心裡如同此刻炭爐上滾沸的熱粥,冒起了一個個歡喜的泡沫。

  他低下頭,在蕭亦然的眉心處落下一個淺淺的吻。

  風偃雪止,棋至終局,那些明槍和暗箭,陰謀和算計,痛苦和背叛……終究都過去了,他這樣稱孤道寡、以權柄立身的人,也見過了天地蒼生,得見了春山覆雪,最後還擁住了一團如此蓬勃熾熱的熱火,這團火護住了他在皇權碾壓之下的最後一分人性,他永遠也不會成為如永貞一般薄情寡性的帝王。

  沈玥下床去倒了一碗熱粥,扶著蕭亦然坐起來慢慢地喝著粥,低聲問:「我想給仲父的那柄橫刀取名叫『寒山雪』,好不好?」

  「嗯。」蕭亦然咽下甜膩的白粥,不疑有他,「子煜取的名字,自然是好的。」

  「漫山寒雪,一室如春。」沈玥笑得明亮又溫暖,「以後仲父每一次揚起刀鋒的時候,都要想起這一夜,想起高山白雪,熱泉湯湯,想起我和你,便能無往而不利。」

  「……」

  蕭亦然被他變著花樣的折騰了一整宿,這會兒腰背還繃著使不上力,聞言狠狠地剜了他一眼:「要是這麼一想,確實能讓臣的殺意更濃,刀也更快了些。」

  沈玥賴在床沿,趴在他的腿上,重重地嘆了一聲,擰起眉擠出一臉的哀怨:「方才還是能舍了綠洲和我走的,這會兒就要謀殺親夫了。才第一夜朕就失了寵,這往後的日子還長,朕可怎麼是好?」

  蕭亦然:「……」

  他忍俊不禁地塞過去一勺熱氣騰騰的甜粥,堵住沈玥嘴角的笑意。

  沈玥眼巴巴地控訴:「才剛新婚燕爾,仲父又要拋下朕去打仗,相思之苦最是難捱,偏偏仲父還小氣的很,上次出征江北,連半個字的私信都沒有給我寫過。」

  「子煜現在可是出息了,都學會翻我的舊帳了。」

  蕭亦然挖苦他一句,立時便被沈玥毫不示弱地拿眼神頂回來,仿佛自己真成了什麼薄情寡義的負心漢。

  他笑著解釋道:「上次出征時,我不放心你自己頂在中州,一早便想著提前離營回來看你,若是我親筆發回軍報私信,後頭又莫名斷了,恐怕會叫人瞧出什麼端倪。」

  沈玥不依不饒地耍賴:「那這次仲父要寫私信給我,三日一封,和加急的軍報一起送回來。」

  蕭亦然無奈道:「我是去打仗,又不是窮酸秀才作文章,陣前日日廝殺,哪有那許多的話好說?」

  「那我就派監軍去漠北申斥問責。」

  沈玥擺出一副油鹽不進的架勢:「就派羽林衛的張超前去,他這人混不吝的麵皮最厚,要在校場上當著仲父所有部下的面,說你對我始亂終棄,還要去找老國公讓他給我個說法,橫豎我現在都已經是你的人了……」

  蕭亦然哭笑不得地應了:「寫。我寫還不成嗎?」

  他眼神里的笑意漸漸淡下來,看向沈玥正色道:「我會寫信告訴陛下,狼首軍旗是如何重新插上了雁南關;會在天門關的城牆上,以天子的名義告慰十萬英靈的忠魂;會給子煜帶回來只開在北蠻草原上的柳蘭花;會在鬼赤的金帳王庭里,向朝廷發出雍朝第十州府的第一封奏報;會讓韃撻棄胡語習漢禮,如川流入海再無異姓,千秋萬代勿犯國威。」

  他說這話的時候,沈玥仿佛仍能看得到當年那個帶著他北上千里,戍守國門,將一桿軍旗迎風插在萬人坑前,力挽狂瀾的少年將軍。

  沈玥目光灼灼地看著他:「我等著仲父重整河山,收復國土,四城鳴鐘,九州同慶。」

  作者有話要說:

  第118章 萬民書

  冬月初三,煙塵犯雪嶺,韃撻騎兵來勢洶洶,滄雲關一日數戰,城池浴血,擂鼓震天。

  南堡樓烽火台於黃昏時分,點燃狼煙向境內求援。

  這是滄雲關接替天門駐守北境前線後,第一次燃起烽火,狼煙一夜傳千里,漠北州全境緊急戒嚴。

  中州一片縞素,震天的登聞鼓言猶在耳,九州境內大小叛亂仍未止息……整個大雍朝在內亂頻仍的境況下,倉促地迎來了歲暮決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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