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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亦然看破了明珠里的玄機,沈玥私心將蝕骨散藏在這顆珠子裡並不說破,心裡多半是矛盾的,一方面不希望他能用得上,另一方面又怕他當真毒發無藥,陷入兩難。

  他服藥抑制蝕骨毒日久,已有近四五個月不曾毒發,此次或許是戰火近在咫尺,連番的爆炸猝不及防地在身側炸開,內腑受了震動血氣上涌,一陣錐心刺骨的劇痛,順著蔓延的烈火,從五臟六腑中湧上來。

  戰場之上刀劍無眼,蕭亦然幾乎是憑著多年征戰的本能,硬挺著抗住了毒發。

  沈玥也萬沒想到,他這一身千防萬防,看似已經無礙的毒竟會在陣前發作。

  他回想起方才震天的炮火,幾乎是千鈞一髮的場景,登時後怕的眼睛都紅了。

  沈玥死死地將人摟在懷裡吼道:「傳御醫!叫龍舟上的御醫下來!」

  袁釗剛想大不敬地敲著小陛下的腦瓜子吼一嗓子「這他娘的山郊野嶺水深火熱的,哪兒來的御醫」,轉頭就見鐵甲軍和龍舟上連著的鷹爪鉤正顫巍巍地往下放著一個鬍子花白的老頭。

  「……」

  袁釗看得目瞪口呆。

  先前張之敬曾提點過他一嘴,他曾幾次瞧見過他們王爺身虛體弱,似有隱疾,當時他也以為是秋獮傷重未愈,並沒往心裡去。

  這會兒瞧著沈玥這幾乎是憑空變出來的人,被炮火炸了一宿的腦袋瓜子嗡嗡地將素日忽視的疑慮全炸到了水面上,一連串的問題一個接一個地冒出來。

  為何龍舟隨行還帶著御醫?莫非他當真有什麼未曾告人的隱疾?那又有什麼傷處是他能不知道,但這小陛下卻一清二楚的?

  袁釗瞧著兩人,連帶著看沈玥的眼神也冷了幾分——這二人突如其來的感情,和老三那幾乎是死心塌地的好,到底有幾分是真情,又有幾分暗含著要挾?

  出了這一檔子事,當即也沒人顧得上清掃戰場,審訊戰犯,沈玥帶著人上了輕舟,找了最近的驛館,針灸連綿不斷地紮下來。

  袁釗一手長|槍,一手拎著砍刀,就那麼一聲不吭地跟在邊上,冷眼瞧著御醫診治,將方才還勇闖火海的武揚王生生紮成個刺蝟。

  他周身的火冒得比河面都高,瞧得所有人都戰戰兢兢,唯恐這位殺氣騰騰的袁大將軍當場發難,再殺個血流成河。

  「陛下……」御醫小心翼翼地避開袁釗的目光,低聲對著沈玥說道,「這人身乃是血肉作,此毒隨氣血遊走,雖說抑制氣血可以間接地抑制毒發、削弱毒性,但到底是藥三分毒……況且武揚王這一身舊疾新傷,若是長時間的氣血不通,也難免……」

  「難免也會顧此失彼,傷了元氣,是嗎?」沈玥勉強定下心神,「朕知道了,那藥便先暫且停了,好生將養些時日。」

  沈玥靠在床邊,雙臂將人環進懷裡,默默地守著。

  他仲父向來如此,如此沉默地忍受著所有的痛楚,就連崩潰也是悄無聲息且沉默的,決然不會如旁人那般撕扯嚎啕,哪怕他此刻正鮮血淋漓,痛楚難當。

  蕭亦然一聲不吭地忍著,只是下意識地握著沈玥的手,沈玥的雙手幾乎要被他捏出了淤青,手腕抬起,寬大的袍袖下露出兩道蜿蜒猙獰的刀傷。

  沈玥雙手被他仲父捏得生疼,在綿長的疼痛里悄然吸了一口涼氣。

  先前他混跡紅樓結識的這個年紀的中州子弟,私下裡都喜歡玩一些折騰自己尋求樂子的玩意兒,疼痛於這些個沒經歷過生死,沒挨過傷病的年輕人而言,如同一種堪比烈酒的興奮劑,能讓人在皮膚的灼熱和火辣辣的刺痛過後,釋放出一種另類的快意。

  沈玥沒玩過那些個花樣,但卻對此刻手腕上新舊交疊的疼十分敏感,疼痛中隱約帶了點和他仲父同甘共苦的意思。

  他欣然受之。

  「說起來……這是我眼見仲父的第三次毒發。」沈玥聲音低低地說,「第一次是去年中秋國宴之上,大將軍是否也以為那夜是朕強留了仲父,實則是那夜他飲下的酒中有毒,朕彼時尚對仲父身中的劇毒毫不知情。若非是朕的國宴敬酒,想必當時的那杯毒酒,仲父也根本就不會飲。」

  「約莫一個月後,便是秋獮。初到南海子之時,朕借著有人作亂為由,非要賴著宿在他的帳子裡。那夜,仲父再次毒發。朕再三叮囑他好生休養,次日他還是惦念著朕不精騎射,怕朕在開圍時遭人為難笑話,強撐著去了獵場。」

  「秋獮之中,仲父為了救朕,被棕熊所傷,失血過多險些不治,也因此那次的毒發分外兇險,幾乎是踩在了鬼門關上。王府當時闔府封門,朕亦不得入內,朕夜夜等在王府之外,直到幾日後仲父撐過了毒發,府門方開。」

  「後來,朕估算了時日,仲父大約是在江北還熬過了一次毒發,後又強撐著病體打理戰場,晝夜不歇地趕回中州馳援,在祈天殿前救下了當時已被太后逼入死局的朕。此後,朕一直著御醫和老薑叔調理仲父的身體,一日不落,直至如今。」

  ……

  袁釗抱著刀,一言不發地聽著。

  沈玥抬起血絲通紅的雙眼,眼底恍如沉寂了一灣深潭。

  「此毒名為蝕骨散,是五年前朕年方十四之時,太后為保朕之王位,與黎氏聯手買通宮人,趁仲父陪侍在宮中之時對他下此陰毒。此後仲父獨自扛過了這五年來每月餘一次的毒發,並瞞過了所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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