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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亦然:「夜雨行船,河上多水匪,水下多石礁,翻兩艘船,死幾個人,再尋常不過……有什麼罪可降?本王又抗的哪門子旨?」

  嚴子瑜倏地冷笑一聲,驀地揚起手,將一直握在手中的火摺子扔進船篷里,船篷浸了石漆,見火即燃,忽地一下驟然迎著大雨燃起熊熊烈火,逼得鷹爪鉤連連後退,翻身入水。

  火光所照之處,一艘不大的小舟悄然流出水面,一桿「雍」字旗高懸其上。

  「羽林衛張超,奉陛下口諭,護送嚴氏二兄弟南下!」張超站在船頭,高聲喝道,「王爺若就地回返,張某今日便當從未見過王爺!」

  兩艘小舟並行,與大船齟齬相向。

  蕭亦然冷冷地看著下方地這兩艘小船,整個河面陷入一片死寂。

  「陛下當真是思慮地好生周全……」

  嚴子瑜不卑不亢地回:「承蒙聖恩,心中有愧。」

  嚴裕良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抹著臉上的雨水,趴在船邊上,心跳如鼓。

  縱然糊塗如他也瞧出來了,這君臣二人不過是拿著自己這兄弟兩個人做筏子鬥法,一個多半是覺得他近日連下三州要敲打一番,另一個覺得深仇血恨不可不償。雖說他武揚王大逆之事已經做的不是一回兩回,但有朝會之上公然抗旨在前,雨夜伏殺嚴氏兄弟事小,若再加上一條抗旨圍殺羽林衛,則此事的性質便截然不同。

  但他閻羅血煞是誰?

  蕭亦然緩緩地抬起手中的弓|弩,照著嚴子瑜的眉心瞄準。

  「閻王要你三更死,天子也留不到五更!」

  轟隆一聲!

  一記悶雷炸開在河面上。

  數十盞螢螢燈火從黑暗的河面中破水而出,昏黃的流光削破雨簾,數不清的船隻猶如密網,瞬間將正在對峙中的兩艘船隻包圍其中。

  「這又是何必呢?」

  漆黑的夜幕砸下雨珠,飛速地划過眾人的眼前,一聲無來由的幽然喟嘆仿佛帶出了無數的明槍暗箭,向著蕭亦然裹挾而來。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金陵嚴氏趁著通揚運河復通之際,將成百上千的水師兵卒混在運河之上往來的船隻,藏兵於江河,待時機而動。

  君臣之爭,赦世家人質放歸原籍,嚴氏兩兄弟就像一條誘人的餌,引得武揚王雨夜入瓮,孤身落入重圍。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只要武揚王一死,則江北那兩萬壓在長江邊上的鐵甲軍,必將群龍無首。

  重重殺局,窮圖匕見。

  王府眾人警惕地將蕭亦然護在中間,暴雨淋透了所有人的雙眼。

  殺意升騰,河面陷入死寂。

  「朕來遲了!竟錯過了如此驚天的大熱鬧!」

  龍首大舟通體燃著明亮的炬火,火光沖天,將漆黑的河面照得亮若白晝,天子儀仗的華蓋迎風雨飄蕩,口銜燈火如鳳凰降世,船上高樓橫江跨水,高若城牆的龍舟霎時壓下河面上無數的小船。

  一切快如電光石火。

  嚴氏兵亂未起,君威已至。

  所有人被這重重驚變駭得杵在原地,莫敢妄動。

  疾風起,驟雨落,夜半行船,風雲際會。

  風雨之中,唯有蕭亦然抬起頭,隔著雨簾,朝龍舟遠遠地望去。

  作者有話要說:

  呔!這兔崽子他裝睡!

  ①曹植

  ②③屈原

  ——————

  第107章 驟雨落

  暴雨如注,驚雷炸響,飄蕩的舟帆在層層包圍之中,恍若無依的漂萍。

  「磨蹭啥呢?趕緊弄死回家睡覺……」

  袁釗在下頭等得心焦,三兩步踉蹌著奔上甲板,瞧見眼前的情形禁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這他娘的是什麼陣仗?陰兵開道?還是當年修運河的怨魂漂上來了?」

  「大將軍回頭預備向江北軍問責罷,現在知道征哥兒那三天兩頭鬧營變是為著什麼了?」蕭亦然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若非今夜我等入了套,叫這麼些個偷入中州的浙安水軍現了形,還不知日後要鬧出多大的亂子!」

  「過了此戰,我親自下江北去,好生教訓這幫孫子!」

  袁釗一把扯掉了纏在腳邊的纜繩,長|槍釘在了腳旁,「今兒咱爺們就讓這幫孫子見識見識,漠北雖沒有水軍,但也是能打水戰的!」

  蕭亦然在暴雨中抬起眼:「傳令舵手,一旦開火,立刻全速前進!」

  他話音未落,一聲巨響從近在咫尺的水面上傳來——龍舟側身的火炮開火了!

  是夜,通揚運河水戰一觸即發。

  嚴氏以浙安水軍偷渡北上,天子以龍首大舟對陣。

  閃電將雨夜撕開一條慘白的天裂,堪有五層樓高的龍舟似排山倒海般地壓過來,在河面上掀起軒然大波。

  龍舟之上載有二十四門紅夷大炮,由當年工部聯合兵部一併改良設立,為大雍兵火一道的巔峰所造,多年來保養得當,此刻終於爆發出除了夜宴禮炮之外應有的用途。

  龍舟突然發難,水面亂成一團,猛烈的炮火將所有人都炸了個猝不及防,近在咫尺的爆炸掀起層層熱浪。

  再看浙安水軍,統共只配備了火器不過百枚,如此近距離的炮轟,船上的火炮、火器就如同埋伏的炸藥,隨著滾滾的熱浪,連番的炸開。

  蕭亦然的戰船當即頂著震天的火炮轉舵調向,迎著龍舟的炮火而行,藉此衝出水軍重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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