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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蕭亦然無奈:「……沒有動。」

  「那仲父坦白說,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喜歡我的?」

  「為你寫『見春山』的扇面之前。」

  蕭亦然低聲道:「最初我以為自己只是在思慮如何能規勸你放手,可後來我才醒悟……若非我對你也動了心思,你是否屬意於我,都不該如此掛心才是。」

  「那仲父還給我寫這樣的話。」沈玥委屈地控訴,「我不過是晚生了仲父幾年,便被心上人扣上要去追風趕月,遲早變心的帽子,你知不知道我當時瞧著心裡有多難過?」

  蕭亦然被他攥得滿心發苦,他寫的時候沒敢去看他,出兵江北的時候也未能面對。君臣人倫……橫亘在兩個人面前的路,攤開來實在太過沉重。

  他越心動,便越不忍。

  不忍將沈玥放在這樣的風口浪尖上,不忍他中興九州的蓋世之功,被千秋萬載的口誅筆伐所埋沒。

  沈玥見他猶豫著一直沒有回話,怕他反悔似地偏頭壓下來,在細碎又磨人的吻里壓低著聲音問:「那仲父今日怎麼又反悔了?」

  他方才猝不及防地被吻住,甚至沒來得及細細品嘗這探出的舌尖。此刻兇巴巴地貼上來,細細密密地磨著,於生澀中慢慢品出一點甜。

  蕭亦然被親得言語模糊,沈玥尖利的牙齒磨在他被咬破的傷口上,輕微的疼痛讓他脊骨發軟,磨平了理智,一個字也說不出。

  沈玥根本沒有打算放過他,一邊兇狠地親他一邊連聲逼問:「仲父走出這間屋子以後還會再反悔嗎?還要與我避嫌守禮,還要與我再做君臣,還要我去見什麼春山嗎?」

  沈玥把人放開,不依不饒地盯著問:「仲父……說話。」

  蕭亦然呼吸凝滯,恍惚覺得自己像是招惹了漠北冬日裡餓了三天三夜的雪狼,只要有半點異動,他就敢當場行兇。

  他半生馳騁沙場,鮮有敗績,怎麼也不會想到,有朝一日會被小自己近十歲的少年人抵在牆角,一字一句地逼問著他的情|事。

  他緩了好一會兒,啞聲說:「我……從祈天殿下來後就在想,世事難料,人生不過區區百年,什麼世人口舌,綱常倫理,後世之言……這些生前事身後名,都抵不過你日日高興肆意地活著。

  既然你選的這條路千難萬難,那兩個人走,總好過你自己一人面對。誰若反對,我便殺了誰,誰敢毀了你的路,我就讓他沒有路走,橫豎我都不會再讓你自己孤單單地受委屈。」

  沈玥聽得心頭滾燙,眼眶發熱,洪水一瞬間漫過堤壩,強撐出的架子轟然倒塌。

  他在這條孤寂難行的路上齟齬一人撐了太久,腳下的每一步都有對方的影子,少時情誼早已融進血肉,動輒撕心裂肺,傷筋斷骨。

  他仲父到底是心疼自己也好,還是同情自己也罷……他實在沒有半點理智再去逼問他真假。

  沈玥鬆開蕭亦然的雙手,輕柔地啄了下他唇上被自己咬破的傷口,用僅剩的力氣虛張聲勢地恐嚇道:「仲父若是反悔,可是欺君之罪。」

  蕭亦然:「我不反悔。」

  「那副『見春山』掉在洪水裡了,仲父要賠我幾幅新的扇面,我不要春山,就只要你。」沈玥的聲音像混進了窗外的夜雨,模糊又委屈。

  「好。」蕭亦然毫不猶豫地滿口應下,「子煜想要什麼都可以。」

  沈玥長長地舒了口氣,他這才敢慢慢地鬆緊腦海里繃緊的弦,一點點慢慢地試探著確認,原來眼前人是真的屬於自己了。

  夜色靜謐,雨打窗沿,他朝思暮想的人就這樣被他壓在牆上,笑得輕柔又無奈,被他咬破的嘴唇里低聲說著喜歡他的話,那雙舞刀弄槍的手被他束縛著,任他親吻。

  沈玥頭皮發麻,心臟劇烈地跳動著。

  他腦海空白了一瞬,而後被這認知蠱惑著,如同牆上定格的春夜好夢般,將蕭亦然抵在牆上,手指抬起他的下巴,貼過身子吻了下去。

  蕭亦然毫無防備地被他次推到牆上,沈玥蠻橫地按著他不許起身,後背緊貼著不知是哪一幅、哪一夜的好夢,耽溺在情潮里,久久不曾回神。

  雨還在下。

  一陣密,一陣疏,一場空白。[1]

  ……

  一場初夏的暴雨將皇城洗得冷冽十足,禁軍緊鑼密鼓地四下換防,無人敢在此時露頭喧譁。

  沈玥撐著傘與蕭亦然並肩走在宮牆下,一路上的風燈照著,渺渺水波里一輪雨洗過後的滄月緩緩升起來了,倒映著兩人的身影。

  沈玥半邊身子僵著,耳根通紅地盯著落腳濺起的水花,碎碎銀銀的粼粼波光,天地靜謐,仿佛陷進了一場過分酣暢的美夢。

  蕭亦然微微嘆了一聲,知道他這敏銳的性子,又思慕了太久一時難免忐忑,反而沒那麼容易接受,又不忍他自己黯然揣測,於是抬起手牢牢握住了沈玥撐傘的手,掌心粗糲的傷疤磨著他的手背。

  「子煜。」蕭亦然低聲喊了沈玥的表字,微微停了片刻。

  他半生蹉跎在軍營里,於情愛之事也是頭一回,心裡窩了萬般情愫,難以言表,只能將真心再掏出一二來。

  「我已近而立的年紀,輕易不會衝動行事,我仔細考量過與你的事,河北這一仗過後,謝家就算不死也再無力回天,只要江北水師練起來,有了船,跨過長江收復浙安與閩南指日可待,就只剩下北邊的韃撻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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