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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赤金的日輪灑落在高聳的屋檐上,四城鎏金。

  「朝陽升。」莊學海仰頭看著天邊,仿佛透過日光,看到了故人沐陽而來。

  這一刻,二人不約而同都想起了當年。

  同為東宮坐上賓,曾無數次在如此的深夜,懷著一腔熱血,圍爐暢談,直至天光破曉,城門大開。

  這不僅是軍報上一筆漂亮的戰績,更意味著分轄自治一百三十六年之久的江北州,終於抹掉了天下糧倉的姓氏,褪去長達百年的陰霾,重新回歸中州治下。

  江北是九州最核心之位,向北可包夾琅琊,向南渡河可攻浙安、閩西,此後其萬里平疇,豐饒物產都將順著重新煥發生機的通揚運河流向九州。

  原本搖搖欲墜、內憂外患的大雍朝,在這一刻調轉了歷史的滾滾車輪,正式邁向中興的起點。

  「陛下……」杜明棠抬首看著坐在廊下錦衣玉冠的少年郎,沙啞地開了口,「此番收復江北,武揚王有不世之功,陛下有識人之能,先前是老臣錯看了他。」

  「閣老言重了。」沈玥望向天上金烏,沒有反駁,只是淡淡地笑了笑。

  「恰恰相反。」莊學海一揮手,「戰場之上瞬息萬變,從無篤定之勝局。武揚王征伐江北戰事出奇得順利,不過個把月,便連下六城,未有敗績,陛下更應謹慎提防。」

  「老師此話怎講?」沈玥蹙眉,「江北人事無兵將,地勢無險阻,浙安守備軍空有虛數,戰力低下,以漠北鐵甲拿下江北,本就並非難事。」

  「兩軍對壘,臨到陣前的變數良多,尤其戰線從南到北拉得如此長遠,後勤吃緊,攻難守易。莫說以少敵多,能以如此之快的速度拿下整個江北六城,只能說明一個問題。」莊學海仰頭望向天空,沒有繼續說下去。

  沈玥聰明如斯,自然能領會他話中深意。

  自古戰場,如赤壁之敗,封狼居胥之功,絕不止是時也命也,一場猝不及防的大雨、或是一陣籌謀已久的東風,都可令整個戰局走向截然不同的方向。

  江北之戰如摧枯拉朽,戰事順利至此,只能說明——這並非一場多方勢力博弈下的征伐,而是預謀已久的必然。

  或許早在八年前那個只有二十歲出頭的庶子蕭三,在與四大家和朝廷簽署,以世家家主入中州為質,換鐵甲永不南越逍遙河的和平協定之時,就已經準備好了打破它的這天。

  江北的地形,適合的攻勢,守備軍的將領……這些猶如刀削斧鑿般,深深刻在了他的腦海中。

  直至今日。

  蟄伏中州八年之久的武揚王,將其全數寫進捷報之中,發往九州。

  臥薪嘗膽,三千鐵騎終吞吳。

  蕭亦然縱橫捭闔,忍不發之籌謀,如猛虎在榻,不可謂之不敬,但更令人生畏。

  師生二人的目光在初升的朝陽下碰撞。

  師者,傳帝王之術,權衡利弊。

  帝者,行君子之道,臣主一心。

  「子煜……」

  莊學海搖搖頭,張了張口,最終化作一聲喟然長嘆。

  *

  是夜,本該在通州籌謀渡河的督糧欽差杜慎之,帶著中州加密的急遞,邁進了武揚王的帥帳。

  「河北州上游蓄洪?」

  連日征戰晝夜不歇,蕭亦然一直統兵在前線追擊,蝕骨毒方才發作,正撐著精神看軍報,還未顧得上中州的訊息,杜英便當頭一棒將密文摔在他的桌案上。

  蕭亦然眼角一跳,一目十行地挑著字眼還未來得及看完,強撐的精神便「啪」地一聲斷了弦。

  他胸口一陣劇痛,一口鮮血湧上喉頭,身形猛地一晃,雙手手撐在桌上,袁征慌忙跳上來按住他:「王爺!快去喊姜叔來!」

  老薑頭就在帳外煮個藥的功夫,聽得內里的呼聲便趕忙衝進來,一把捏住他的脈門。

  杜英也沒想到他會有這樣大的反應,跟著嚇了一跳:「蕭三……這是怎麼了?不過是蓄洪淹田,何至於此,前線軍務還得指著你呢!」

  蕭亦然鮮少有如此喜怒形於色的時候,一時間周圍眾人都當是出了天大的干係,全都跟著緊張起來。

  他閉了閉眼,現下絕不能自亂陣腳,當即以極強的自控力,壓下心頭無數個此起彼伏的雜念,強行將這顆鞠躬盡瘁的心重新提起來。

  「小閣老……」蕭亦然抹掉嘴邊的血跡,啞聲問,「這份公文是是什麼時候收到的?」

  「下晌時候到的通州,我見陛下調動了鐵甲軍入河北,恐怕朝廷雙線作戰會吃不消,便連夜送來想要與你商議。」

  杜英見他面色煞白著,緊張道:「莫不是你留在中州的鐵甲是虛數?如果中州戰事上贏不了河北,請漠北調兵襄助也未嘗不可……」

  「水火無情,關口不在於打仗……」

  蕭亦然擺了擺手,額間已見了冷汗,「小閣老且替我看顧著江北的後勤,籌謀渡船的這些時日,鐵甲軍暫且按兵不動,我要回一趟中州。」

  「你說什麼?」這下杜英是當真被驚著了。

  如果不是他親自過來送的信,他還當眼下是中州淪陷,大雍朝亡國了。

  「臨陣換帥,這是兵家大忌!朝廷也只是懷疑河北州在逍遙河上游蓄洪,逍遙河百年不曾泛濫,就這……不過欽天監的一個猜測而已,這也值得你撇下眼前大好的戰機,擅自離營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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