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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來觀舟起宴的百姓們不由得失望而返,卻在回城途中聽到了更為震撼的消息。

  國子監三千監生與會試考生一道,長跪於大雍門風雪之外。

  無論會試做得如何漂亮的錦繡文章,取得何等光宗耀祖的名次,瓊華夜宴不起,九州不錄取仕,這些年的寒窗苦讀便成了世家與朝廷博弈之間,最先犧牲的一代人。

  朝廷為如何安撫他們而憂心忡忡,禁衛因唯恐他們鬧事而嚴陣以待,元輔擔憂他們有損君威而謹小慎微。

  但此時,星光泯滅的漆夜裡,這些未有前路的學生長跪於風雪,齊聲奏請。

  「古來度聖賢詩書者,當為生民立命,清田丈量治田地兼併,解國庫憂難,此為功在社稷、利在萬民之聖舉,然九州地方利益所囿,反制國策難行。

  今——特請行高祖之國策,三千監生齊下江南,巡田畝、量田產、編黃冊,為社稷謀福祉,為萬民求生路。」

  寧鳴而死,不默而生。

  世家可以不起瓊華宴,吾等可以無功名、無前程,但九州變革之星火,絕不可亡於今時、今日。

  第一批燃燈者,破釜沉舟以身獻祭,擋住了時代前進之時向新政奔涌而來的洪流,睜開了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

  第75章 子夜亂

  三千學子跪長街——這是一個超出所有人預期的結果。

  姜淼做東,謝嘉澍與黎仲仁作陪,與南直隸浙直總督趙汝文,江北督撫高世之正飲宴高台,彈冠相慶,聽聞消息後皆是心中大驚。

  瓊華宴歷來是拿捏九州學子的利器,若小皇帝不犯糊塗,熱血上頭非要趕著下這激進國策,世家甚至一時半會兒還找不到這樣好的理由行攻訐之舉。

  區區一個進士的呈文,背後一個才初握政權的小皇帝,即便朝廷派出武揚王這樣的悍將,上清下濁是千古實訓,再清明的政策落到九州地方,只要鐵甲軍一撤,他們仍有無數種法子讓他施行不下去。

  悠悠眾口能蝕萬民之心,世家和督撫已然做好了隔岸觀火,看著學子們因無法入仕而鬧得無法收場的準備。

  誰成想,學子之爭不僅沒有如期斬向清田國策,反而徹底將以瓊華宴相要挾的世家打成了騎虎難下的跳樑小丑。

  一擊失手,此時無人再有心情細品這六坊紅樓的瓊漿玉露,匆匆散席。

  眾人走下高樓,羽林衛統領張超已恭候多時。

  多事之秋,羽林衛率隊馬不停蹄地跑了一夜,將迎來送往的姑娘們都趕去了後院,三五成群坐在空蕩蕩的大堂中,翹著二郎腿歇腳。

  張超挑著桌上的干豆腐,正喝得盡興。

  他舉起酒壺遙遙沖幾人一笑:「幾位大人,今夜外頭學生們鬧得凶,在下奉聖旨,特意前來護幾位大人平安。」

  他話說的客套,手下里里外外將門堵得死,倒不如說是封禁更貼切些。

  在外呼風喚雨的封疆大吏和世家家主,猝不及防地被堵在六坊紅樓之中,自然是不肯服軟。一個個爭吵地面紅耳赤,砸了半個大廳,甚至險些拿脖子去撞禁軍的長刀。

  張超油鹽不進,只管守死了門,沒有上封的指令,一個也出不去今夜的大門。

  *

  此時,中州的形勢正一息一變。

  沈玥來不及去想學子請願之舉是利是弊,便迅速趕在諸方之前做出了反應。

  城門關閉、坊市宵禁是慣例,五軍都督府派人團團圍住北城坊嚴黎謝姜四家府邸,中州城外北營的鐵甲軍迅速出動,把持住琅琊、河北入中州的官道。

  將所有變數全部控在掌心後,沈玥才重新在這個風雪交加的深夜,下旨召集閣員入宮召開御前會議。

  今夜註定無眠,幾乎所有正三品以上的京官都未曾入睡,身著官袍朝服枕戈待旦,傳旨宮人剛一進門,便立時隨著車駕一道出發。

  在眾人趕著風雪進宮時,更早來到太和殿的,卻是元輔杜明棠。

  軍政安排妥當之後,沈玥方能呼出一口氣,按著額尖的冷汗,無奈地看向下方端坐著的內閣首輔。

  國子監那位他時常醉醺醺的好師兄,素日裡最敬重的便是這位杜閣老,沒道理這樣大的事情,招呼都不與他打一聲。但直到人跪在了大雍門外,宮裡才收到了消息。

  ——毫無疑問,這是杜明棠故意為之。

  杜明棠捋須道:「關口上要緊的事既然都被陛下安排妥當了,那老臣便賣個好,遣內廷熬些薑湯,給學生們送去。」

  沈玥點頭允准:「外頭風大雪疾,朕已派人前去大雍門外勸返了。幸有元輔兜底,瓊華宴這步棋,朕才沒有走至絕境。」

  雖說心中焦灼於形勢,憂慮他的擅自而為、知情不報,但沈玥素來為君寬厚,鮮少因政見不同而詰難臣下,待這位肱骨老臣更是一貫尊敬有加。

  他體諒杜明棠的忠心,心中的不滿並不表露半分,只是起身望著殿外風雪,思忖著對策。

  為君者不露苛責之心,但忠臣視其君重於己,為臣者卻不能不揣摩聖意。

  杜明棠身為扶著凳子站起身,問道:「陛下是否以為,今夜的學子請願,是火上澆油的激進之舉?」

  「……是這樣。」沈玥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難掩心中焦慮。

  杜明棠既然開了口,他便如實道:「原本朕已做好準備,朝廷擔些不開瓊華宴的口舌之爭便罷了,等到待到清田一起,功過相抵,這些紛擾自然也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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