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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陸炎武點頭:「這樣緊要的大案,單出幾個緹騎怕是靠不住,不若請武揚王派些個兵將襄助。再者,謝家……」

  陸炎武胸口一陣滯痛,他不得不暫且停下,緩過這一陣。

  季賢趕忙上前遞上盞茶,替他順著氣:「我知曉陸大人的意思,這樣大宗的數目折在謝家的手上,自然不能不追究。雖此人在中州歸你們大理寺的治下,這幾日我暫且幫你盯著,等內閣辨出了干係,便交由你處置。」

  「……多謝季大人費心了。」陸炎武低聲道,「謝家走鏢出身,不是好相與的,季大人萬事當心。」

  「任他謝家如何囂張,橫豎出了這樣大的事,也活不長久了!」

  「——出事了!」

  一名緹騎慌慌張張地跑進來,匆匆給堂上的幾位大人見了禮。

  「大人,外面不知怎的來了一堆學生,說是小公子……他,小公子……」

  季賢斥道:「仔細回話!如何了?」

  「說小公子今年會試辨對的文章抄了那位任監生的,趕考的學生都擠在外頭,要您鐵筆神斷,還他個公道!」

  陸炎武胸膛起伏,半晌沒回過氣。

  「這小子……真是半點不讓他老子省心!」

  季賢道:「陸大人莫急,即便會試辨對除了什麼問題,也該是禮部貢院的事,與大理寺無干,這幫學子在此鬧事便是不對。我是今年聖上欽點辨對的先生之一,我出去看一看。」

  他一甩袍袖,衝堂下的幾位緹騎道:「隨我出去!都是我大雍國之棟樑,切莫傷了人。」

  *

  春風冷峭,吹得遍地揚塵,人心寒涼。

  諸多學子擠在大理寺門口,群情激憤,緹騎不敢還手,步步後退,被逼到大門處,硬頂著無人敢開門。

  人群中有人高呼:「請陸大人主持公道,徹查令公子學術不端!」

  「國有國法,擾亂春闈,大理寺卿公子不可知法犯法!」

  這些地方上來的讀書人,不畏京官,一個個舌尖嘴厲,見著緹騎不敢動手傷人,出口的話便愈發尖銳刺耳,挑得人心激憤,後面的學生和不明事情的路人越圍越多,將整個大理寺的前門堵得水泄不通。

  季賢著令開了門,高聲斥道:「都擁在這裡做甚麼!聚眾作亂,今年春闈的功名可是都不想要了!」

  學生有認出他的,沉靜些許:「季先生。陸飛白抄襲同窗文章,禮部大人辨對公然包庇,還請季先生為任監生主持公道!」

  「春闈遴選,呈文辨對都封在貢院,是抄襲還是另有他情,朝廷自有公斷,你們這樣鬧,只能叫朝廷官威掃地!」季賢冷哼一聲,沉聲道,「今日是陸大人寬宥爾等,便是當場叫緹騎拿了你們,下到詔獄,也是合乎國法的!」

  一學生尚且不服,仰頭道:「子不教,父之過!若沒有陸判官的干係,辨對那日這樣抄襲的文章便該被當場打回來!」

  「你說什麼?」

  季賢上前一步,冷冷地看著那名學生。

  那名學子高聲道:「季先生!您高才大義,但同朝為官,我們明白事有不及之處,您且不必擔這樣的干係,任監生為眾生言,卻落得如此下場,令蠅營狗苟學術不端之人奪其功名,我等今日便是下詔獄也要討個說法!」

  「春闈公平事關天下學子,我等決不能坐視抄襲者得功名,子承父蔭,官官相護……」

  「住口!」

  季賢一把奪過身邊緹騎的佩刀,狠狠敲在身後大理寺的門上,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眾人一時被震懾,噤聲不言。

  「而今真相未明,爾等也不曾親見陸飛白的文章,便一口一個抄襲,攀扯其父,甚至攀扯到禮部上官!誰給你們這樣的膽量!又是誰教你們如此不辨是非,不分青紅皂白地辱人清白!

  退一步講,縱使陸飛白有錯,也該上承禮部,交由朝廷查實真相,在這裡鬧事是做甚麼!」

  季賢手中的佩刀高高一揚,直指大理寺的牌匾:「大理寺——朝廷辦案,執掌刑獄的地方,陸大人縱使教子不端,爾等也不該辱沒了大理寺的官聲!

  一事論一事,對事不對人,這樣的道理,要本官來教嗎!」

  炸沸的人群仿佛被當頭澆上一盆冰水,一眾學子在他擲地有聲的呵斥中,後知後覺地生出衝動過後的自慚形穢。

  季賢看著眼前的學子,心中忽地生出一陣頹然無力。

  先前國子監如此,任卓亦如此,不諳世事又空有一腔熱血的學生,是最容易被情緒左右,做了他人的手中刀。

  他身為都御史,掌都察院糾察百官之責,無人比他更清楚,之所以無辜的學子會被一次次地煽動起來,頂在最前頭以死發聲,歸根結底,弊病還是出在如今的朝廷里。

  朝廷官政不明,想要求一個簡單的事實,便要拿命來抵,要悍不懼死,要無畏死諫,要敢豁得出去錦繡前程,要鬧得聲勢浩大,要扣得上為民為國的聲名,要壓得整個大局都不能開口……

  如此,正義之聲方能露出水面。

  大雍朝廷的失信,在這一次次鬧劇中體現的如此淋漓盡致。

  季賢一把擲下手中佩刀,側首看著方才那人。

  「你一口一個陸判官,你可知道,在中州里,鐵筆判官這四個字表的是什麼?你以為是百姓畏懼酷吏刑獄,給陸大人起的諢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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