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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袁釗猛地提高了音量:「你是說……這『一兩銀』背後有貓膩?」

  蕭亦然頷首道:「嗯。今日你也不要回營了,同我回趟中州,把老娘親接到王府去過年。」

  袁釗握緊配刀:「中州要亂。」

  蕭亦然漠然地垂著手:「是。」

  「要大亂。」

  *

  凜冬嚴寒分外肅殺,刺骨的大風裹著蒼茫雲雪在天地間翻湧。

  鐵甲軍將守備庶務交接給城裡趕來的禁軍,蕭鎮北與袁釗一路,跟隨禁軍回五軍都督府,蕭亦然則俯身進了王府的馬車。

  沈玥大約是和蕭鎮北一道從朝會上趕來的,雙臂環著自己,偷偷窩在馬車的角落裡。

  許是等得太久,人已經睡著了,車內未燃炭火,沈玥衣衫單薄,凍得鼻尖通紅。

  蕭亦然愣了片刻,也沒想到他還能追到這兒來。

  他脫下氅衣,蓋在沈玥的身上。

  沈玥一向睡眠不如何安穩,蕭亦然已將動作放得很輕,他還是下意識地一把伸手拽住了身上的衣服。袍袖隨著動作滑落,露出腕子上那根被他還回來的紅繩。

  幾日不見,那紅繩約莫是太過脆弱,特意穿了金絲編著,還墜了玉飾。

  蕭亦然俯下身,翻開那兩塊小小的玉石,是個雕刻得極精細的狼首。

  沈玥睡夢裡也還仔細著這根寶貝的細繩,似有所感地縮回手,將繫著紅繩的手腕掖回袖子裡。

  蕭亦然瞧著他,就止不住地頭疼。

  他不必再去翻旁邊的那塊玉雕也知道,那是個懷抱神珠的胖兔子。

  虧他還以為這兔崽子冰雪聰明,領會到他的拒絕之意,行止不再逾矩,便是就此放棄了。

  感情在這兒等著他……

  竟然還比以前藏得更深了!

  他長長地舒了口氣,撇了一眼縮在角落裡睡著的沈玥,忍了又忍才沒將他當場踢出下馬車。

  他是不是太慣著這兔崽子了。

  蕭亦然面無表情地,一把拽下了沈玥身上蓋著的氅衣。

  ……

  沈玥吸了吸鼻子,是被凍醒的。

  他頭一歪,磕在馬車壁上,迷茫地睜開雙眼,輕聲道:「仲父……」

  「為什麼躲在車裡?」

  沈玥有點茫然地眨了下眼睛:「我……」

  蕭亦然沒給他反駁的機會:「身為九州君父,外面儘是陛下的子民忍飢受難,陛下不來則矣,既然來了,為何要躲著避而不見?」

  沈玥低垂著頭,沉默了半晌,方才低低地擠出幾個字:「朕沒有避而不見。朕已經與戶部商榷好了,明日與百官親自前來施粥,今日……今日是怕鬧出亂子,特意來瞧仲父的。」

  「不敢在外頭瞧,只敢躲在車裡頭偷偷摸摸地瞧?」蕭亦然垂眸,玩味似地看著他。

  馬車緩緩地行走在郊外的石板路上,隨著清脆的踏蹄聲輕微地搖晃著,沈玥就在這樣意味深長的眼神里,慢慢地紅了臉。

  這段時間沒有朝廷庶務勞心費神,也不必為著這一身武藝強行服毒,蕭亦然傷勢和氣色的都恢復的很好,不必再坐輪椅,也能稍微自如的行走。

  他站在河提上,鎮壓暴.亂,以己度人,為生民辟前路,似山巔青松,歷風催雪折而不改。

  雖歷萬般不平事,猶憐世間苦命人。

  他終於又在這雙沉寂已久的深潭裡,瞧見了靈動勃發的生氣。

  瀲灩眸光隨著車輛一晃一晃的,在他的心尖上愉悅地蹦躂。

  蕭亦然問:「陛下刻意來尋臣,可是有什麼要務?」

  沈玥被這飛揚的神采蹦地磕磕巴巴:「朕……想來估量一下流民的數量,看看先前籌謀的糧食夠不夠,若是不夠,明日朕就當著百姓的面,打他戶部尚書的烏紗。」

  「這位新任戶部尚書是個實幹的,瞧著今日賑災接應的情形,大約明日是不必挨打的。漠北與中州交接的幾個軍戶所已經騰出來了,步行北上也就是三兩日的功夫,有屋避身,今年的軍糧也充裕,陛下不必憂心太過。」

  沈玥憂心忡忡:「如此最好,民間的俗語說『逢災必要三年過』,這個冬天的百姓們靠著軍糧撐過去了,明年開春漠北怕是要斷糧,等到開了春,朕一準兒要想法子逼著江浙改桑,還要給漠北籌謀軍糧,絕不會放任不管。」

  蕭亦然笑了笑:「好啊。往年這些事都是臣來操辦的,今年有了陛下接手,臣便可以省心了。」

  沈玥不好意思地低下頭:「仲父謬讚……」

  「所以,流民北遷這事總算得成,陛下特意來尋臣,是有什麼想要的臣許的獎勵嗎?」

  「……?」

  沈玥驚訝地睜大了眼睛。

  他還什麼都沒說,就已經被猜到了嗎?

  蕭亦然俯下身,眸光微閃:「沒有嗎?」

  他頓了頓,輕笑道:「臣現在心情很好……手邊也沒有山楂糕,臨近新年,陛下當真什麼都不想要?」

  又在拿他當小孩子哄騙了。

  他幼時不肯喝苦藥,或者騙他吃酸掉牙的糖葫蘆的時候,他仲父就是這樣演他!

  他每次以為仲父當真是有好東西給他的時候,總會他拿這好處吊著,三言兩語騙到溝里,最後什麼好也沒討得到不說,反倒被他的誘餌蠱惑著做了不情願的事。

  多少年了,這路數半點都沒有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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