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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玥從未聽他講過這些,他有些慌亂地收回視線,落回到水裡。

  沉默了片刻,沈玥猶豫地開口道:「仲父……這麼說是不妥當,可朕從未有過未竟之事。那些常人眼中看起來很困難,很複雜的事情,朕輕而易舉便可以做到。」

  「臣知道。」

  蕭亦然知道他還在介意箭術的事,復又說道:「不能兩全時,無可奈何事,的確難捱。陛下可以不必受這種苦,這樣很好。」

  沈玥輕輕搖搖頭,縮進水裡。

  「滄雲關城破的時候,我跟著袁小將軍躲在一處小院裡,我們倆趴在院牆上,看到一個小姑娘,腿受了傷,跑不快,後面的韃子馬上就要追上她了,手邊是仲父留給我防身的弓箭。」

  「他們離我很近,我又在暗處,居高臨下,韃子沒有絲毫防備,我自幼時師傅便帶著我在校場射過很多次靶。我沒有任何……救不下她的理由。」

  沈玥從水裡抬起頭,整個人濕漉漉地像個落水的小狗,眼睛裡彌散著化不開的濃霧。

  「仲父,我失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皇帝手冊之——被雨淋濕的沈小狗狗

  第34章 大圍獵

  「陛下那時才多大?」

  蕭亦然粗魯地攬過小狗的腦袋,絞乾了帕子,胡亂地擦拭著他的頭髮。

  沈玥被他擦得暈頭轉向,他張了張口,似是想要反駁,還沒說話,那頭又塞進來一整個在水裡燙熟的雞蛋。

  沁著溏心,給他的臉頰塞的鼓鼓囊囊,仿佛只要給他的肚子填飽了,心裡的空洞也就順勢一起塞滿了。

  蕭亦然撂下帕子,沉聲道:「智者縱有千慮,若跨不過那一失,也就是個蠢蛋。」

  他站起身,拉下小架上的衣袍,重新將那一身傷疤裹回漆黑的官服下,頭也不回地推門走了。

  可真有夠會寬慰人的。

  沈玥徹底沒了脾氣,他一頭扎進水底,睜大眼睛,看水波漣漪層層盪開。

  中州皇城紅磚綠瓦,漠北一路兵戈風刃,眼前回憶歷歷在目,耳畔哭喊聲聲哀嚎。白骨露野,滿目瘡痍,六軍將士鼓衰力竭,連天烽火流血浮丘,滄雲關永散不盡的陰霾下——蕭亦然周身浴血,獨領殘兵千騎歸。

  ……

  超乎常人的記憶,從不許他遺忘分毫。

  沈玥伸手打散了水中的歸人,幾乎是逃也似地爬起來,草草地穿上衣服,裹進蕭亦然留下的氅衣,柔軟的毛領戳著他被熱水燙紅的臉頰,透著一抹淡淡的緋色。

  深夜裡的南苑霧氣愈發濃重,空氣中彌散著潮濕的味道,篝火稀稀朗朗。

  沈玥還未出王帳,通政使杜英攜都御史季賢,一齊將他攔在營內。

  杜英身為內閣首輔杜明棠的嫡孫,出身高門。都御史季賢於瓊華夜宴上,以一幅大雍九州山河社稷圖驚艷眾生,就此出仕,任東宮少師,手把手教過沈玥筆墨丹青,行過拜師大禮。

  黎明前便要開射行圍,在這個節骨眼兒上,二人一齊覲見,沈玥心裡咯噔一下,面上隨即露出親切的笑意,親自將人扶起,賜座看茶。

  王帳內燈火通明,桌案上堆滿了奏表通牒等卷宗,白日裡內閣諸臣便在這裡議事奏表。沈玥這幾日都不曾進過王帳,他站在案前,隨意地翻看著。

  杜英開門見山:「今夜月黯霧重,獵場草深樹密,實在不宜行獵,臣特來勸諫陛下,擇日另開大圍。」

  沈玥笑著點頭,示意自己聽得進去,末了略帶猶疑之色地開口道:「慎之所言,朕亦認可。只是今夜袁大將軍親自帶兵下場布圍,已忙了整夜不曾歇息。眼看丑時過寅時初便要開獵,若朕在此時下旨停獵,只怕是……」

  沈玥頓住不語。

  杜英只當他怯懦,焦躁道:「陛下!您是九州天子,號令區區一個將軍算得了什麼?莫說他袁釗,就算是蕭……」

  季賢重重地咳了一聲。

  帳外巡防的鐵甲軍三五一組走過,步履錚錚。

  沈玥笑道:「慎之一心為朕,朕知曉的。只是大圍已定,朝令夕改亦非朕之所願。」

  杜英被這軟釘子碰的說不出話。

  季賢抬起頭,悄無聲息地略窺一眼聖顏。

  沈玥裹在寬大的氅衣里,灰黑的狐狸毛襯得他一雙明眸愈發鮮亮,他笑意盈盈地看著季賢問道:「季少師,可還有什麼事?」

  先前沈玥對蕭亦然多有維護,一封奏表君臣情誼感念九州,他是真不知圍獵有鬼,還是另有籌謀……

  這一笑,讓人摸不清深淺。

  季賢飛速地在心裡略一盤算,大鐘滴漏聲聲直催他的心底。

  眼看時辰將至,他也顧不上探究這位能把笑意焊在臉上的小皇帝,到底是真紈絝還是假傀儡,直言不諱道:「陛下是臣自自幼看著長大的,而今情勢危急,臣即便舍了這條性命也要攔阻陛下。

  而今天時不利,人和不允,臣等只恐陛下今日行圍獵,會落入他人的彀中。」

  他跪伏在地,以首觸地,懇請道:「還請陛下收回成命,暫緩行圍。」

  來了。

  沈玥快步上前,將季賢扶起。

  「季少師一心為朕,朕是知道的,只是事已至此,朕實在是……」

  說著,他從氅衣里摸出一紙回執,塞進季賢手裡。

  「少師心中所憂,可是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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