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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學監生淚灑當場,更言之「聞陛下此表不哭者,實屬不忠不孝不義之徒」,洋洋灑灑做了數百篇文章,一時流傳甚廣。

  [朕幼時喪父,東宮託孤,時逢北疆戰亂,無米無糧,仲父親斬其母手植之樹,為朕所食。朕無仲父,無有命在。①

  朕少時登基,得萬里江山,然少不更事,仲父三顧恩師於鄉野之下,親授國策。朕無仲父,無有君澤。

  朕年幼體弱,時染寒疾,仲父不眠不休,日夜看護。朕貪玩性劣,不思讀書,仲父諄諄善誘,不厭其煩。朕無仲父,無有親情。

  知恩不報者,不足以為人;令忠臣蒙冤者,不足以為君。]

  作者有話要說:

  ————引用標註分割線————

  ①《陳情表》:臣無祖母無以至今日,祖母無臣無以終餘年

  第15章 下魚鉤

  陸飛白因著國子監一事,自覺連累了袁征和王府,特地登門賠罪,順便將這篇如今中州里人盡皆知的表文帶了來。

  蕭亦然裹在厚重的毛毯里斜靠在榻上,面無表情地聽他念完。

  這小白眼狼不愧是雍朝第一大儒莊學海的關門弟子,玩弄起帝王之術可謂遊刃有餘。

  區區幾百字,寫滿了天子血淚,既告訴天下人自己實有經世之大才,又踩著他給自己博了個仁明聖君的好名聲。

  袁征不明所以,在旁得意洋洋地說:「瞧瞧,外頭那些人還說陛下是被王爺脅迫的!這像是脅迫能寫出來的嗎?還是陛下看的明白,打小我就瞅著陛下是個厲害的,現在看他果然很厲害!」

  陸飛白微微側身,溫和地笑道:「征哥兒自小便認識陛下了嗎?那你說說,陛下哪裡很厲害?」

  「當然是陛下看人的眼光很厲害啊!我們王爺可不就是這表文里說的,實在是個大大的忠臣呢!」袁征拿頭蹭了蹭陸飛白的肩,賣弄似地說,「我先前沒同你說過吧,當年滄雲之戰的時候,小陛下不是被我們王爺從中州救出來了嗎?最開始的時候,他都不同我說話,要不是他只和王爺說話,我還以為他是個小啞巴!」

  陸飛白拿起放在腿上的摺扇,輕輕拍了拍袁征的手:「怎麼能這樣說陛下呢。」

  袁征不以為意地笑道:「後來混熟了,我就問他是哪的,小陛下說他是東宮的。我還尋思,這個村兒離的可挺遠,以前都沒聽說過啊……」

  這話一出,連蕭亦然也低頭笑了。

  袁征也跟著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繼續說道:「小陛下那個小荷包里總是有糖吃,我就愛跟他待一塊。後來韃子打得凶,有一次打到了城裡去,我差點叫韃子給砍了,當時小陛下不知從哪摸出個匕首來,跳到桌子上從後頭,一刀捅進韃子的喉嚨里去。」

  陸飛白世家公子,從未經歷過這般兇險,聞言不由得驚嘆:「以前從沒聽征哥提起過,陛下果真年少勇武。」

  蕭亦然手上捏著毛毯的邊角,指節因用力而微微發白,「陛下同我北上的那一路,圍追堵截遭人追殺,沒少經歷兇險。雖然年紀小,膽識卻不俗。」

  袁徵用力地點點頭:「陛下捅了那個韃子帶著我就跑,我問他這是打哪學的,東宮那兒可是出過像我們老國公那樣的大將軍。」

  袁征賣了個關子,神神秘秘地低下頭,「你們猜,他是怎麼跟我說的?」

  陸飛白笑著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快說。

  袁征鼓起臉頰,模仿著年幼的沈玥,一字一句道:「小陛下跟我說,『東宮是未來的天下之主,九五至尊、萬民敬仰』。」

  「這當真是八歲時的陛下說的話?」陸飛白倒吸了口涼氣。

  「是啊。小陛下那時長的矮矮胖胖,還沒馬腿高,特別愛嘬手指頭呢。」袁征伸手比劃著名,「當時我還聽不明白,就反覆記了很多次,去問我哥。我哥直接給了我一巴掌,不許我再跟他玩。」

  陸飛白對著袁征打趣:「如今雍朝無人不知陛下是個念舊的人,征哥兒同陛下有這樣過命的交情,該比旁人更親近幾分呢。」

  「哪有。陛下和王爺才真是過命的交情。」袁征不好意思地低下頭,「那會兒仗打得艱難,滄雲關斷了許久的糧,韃子晝夜攻城騷擾。

  可每次王爺出戰,不管多早晚,小陛下都在那兒等著,甚至跟著熬上一天一宿連覺也不肯睡。人家問他等什麼,他就說『等王爺回來給他梳頭』。

  我們王爺一個打仗的將軍,哪會幹這種事啊,給他梳的那個大蔥一樣的朝天辮,還不如我哥,簡直沒眼看。」

  蕭亦然低咳一聲,袁征見好就收地轉過話茬:「王爺打了三個月的仗,小陛下就等了他三個月。我們還打趣他,就是新嫁的姑娘等郎君,也沒見過有這麼執著的。」

  「如此看來,陛下同世叔的情誼,此表實在不足以闡述萬一。」陸飛白長長地嘆氣,解釋道,「這是我們中州里的俗常。若親人外出,則必要同他說一件未竟之事,令其心有牽掛,方能平安歸家。

  不光是說給遊子聽,亦是叫天地中的神明知道,這是個有俗世惦念的人。

  請諸天神佛庇佑,求索命無常開恩。」

  ……

  屋中沉默少傾。

  蕭亦然垂眸不語,神色漠然地別過頭,瞧著窗外蕭瑟的秋風吹落黃葉。

  深秋風大,吹得他半邊身子涼地發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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