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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會時辰已到,金台樂起,再鳴鞭,鴻臚寺唱班。

  一眾朝臣只能硬著頭皮入道,朝著空蕩蕩的上座一拜三叩首。

  大禮行畢,無人奏事。

  既無皇帝主持事宜,又無首臣親臨決斷,眼下群龍無首的局面,自雍朝開國以來還是頭一遭。

  一時間,誰也不敢出來挑這個頭。

  內閣首輔杜明棠一早便告了病假,據傳聞是從後門驅車去臨安坊,前去拜會早已致仕的莊大學士。

  中州四城裡去找皇帝陛下的禁軍衛率,幾乎要將城池翻個底朝天,鬧得雞飛狗跳,大街小巷塵囂甚上,卻連個人影兒也沒見著。

  禮部的尚書和侍郎,連假也未來的及說,前日夜裡便到了國子監,連敬一亭的大門也沒進得去,生生在門外站了一整宿。這兩位大人苦口婆心地勸了整夜,又擺出上官的架子拉出金祭酒,恩威並施,好說歹說,總算是勸回了外頭鬧事的學子。

  可請神容易送神難,裡頭那位「閻羅血煞」卻沒有走的意思。

  蕭亦然只差人將陸家的小公子送了回去,自己則老神在地頭一歪,安安生生地靠在裡頭補了一覺。

  他一抬眼,袁征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了,跪在地上,頂著滿臉淤青,低眉順眼的。

  「在這兒跪著幹什麼?」

  袁征膝行上前兩步,扯起嗓子就開始嚎:「王爺!外頭都說,你要是今日上不了朝會,叫小陛下臨了朝,就再沒攝政之權了,以後只能任人宰割,怕是……」

  蕭亦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既然知道後果嚴重,那你還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四處亂跑什麼?陸判官家的小公子,就這麼讓袁小將軍掛心?」

  「王爺,你別笑話我了。」袁征吸吸鼻子,似是委屈地說,「剛才我和家裡的哥哥們已經狠狠地教訓了飛白的那幾個同窗,這些個人,還沒進官場就學會了捧高踩低的那套,欺負他父親官聲不好,竟敢里外假傳他的家訊。以後我就在門口等著飛白出來,我自己再也不來這國子監了,誰知道這群讀書人瘋起來,比咱們打仗的還嚇人。」

  蕭亦然拍了拍他的頭:「這會兒跟我裝可憐,是真知道錯了,還是怕家去你哥揍你?」

  袁征被他說中了心思,心一橫,拿出在家對付自己親大哥的招數,朝前挪了兩步,緊緊抱住蕭亦然的大腿,死皮賴臉地貼過去,揚起可憐巴巴的眼神:「王爺,我錯了,你打我吧。別告訴大哥,成不成?」

  「起來!拉拉扯扯地做什麼!」蕭亦然低聲呵斥,「再給我裝樣,你哥那我可不給你瞞著。」

  「……」袁征一聽這話,立刻把心咽回肚子裡,拍了拍衣裳,麻溜地站起來,一屁股坐到蕭亦然身邊,慢慢悠悠地吸溜著茶水,「王爺,方才咱們分明可以直接硬闖出去,為何反而又不走了?」

  蕭亦然搖搖頭,並指敲了敲袁征的腦袋:「今日走得急,弟兄們都沒來得及卸甲,強行外衝突圍,學生們手無寸鐵,與重甲正面衝撞,沾上不死也是重傷。鐵甲軍鑄刀槍,是為著殺韃虜、保家國,為這點齟齬,沒得平白墮了鐵甲軍的威名。」

  「是我的錯。這中州四城虎踞龍盤,不是什麼地方都能瞎闖的。」袁徵實心實意地認了錯,「那小陛下……那邊,一旦他上了朝堂,還能再叫王爺您掌權嗎?」

  「若陛下臨朝親政,我自然是要交出攝政的名頭,卸了平章事和五軍都督府的差。」

  袁征頓時哭喪著臉:「王爺!那咱們還是走吧!要不就殺到太和殿去,總比看著大傢伙兒葬了強。」

  「我怎麼不知,你袁小將軍還是個敢造反的?」蕭亦然戲謔道。

  袁征:「……」

  默了片刻,袁征不死心地抬起頭:「王爺,你是在逗我的吧。」

  「倒也沒被打壞腦子。」蕭亦然輕笑道,「放心吧。陛下他也知道區區幾個學生,也不能把我怎樣,就是為著逼我放他回宮的,他既然知道我沒有軟禁的意思,又何必急著去朝會上與我撕破了臉?

  何況他今日真要是上了朝會,那這些學生們可就不是同我鬧點口角那麼簡單的事,那就是真摻和了朝政宮變,不砍上一排人頭能說得過去嗎?

  攪渾了水,才能撈得上來魚,今日之事,於我們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袁征眼睛立刻亮了。

  他剛要說話,蕭亦然一指頭敲上他的腦袋:「不挨揍就不錯了,你還想著要討功不成?去把外頭那兩個喊進來,既上趕著來討我的好,那咱們就好生放放他們血。」

  *

  秋風肅殺,李尚書和孔侍郎折騰了整夜,落了一身霜露,凍得直哆嗦。

  打從外頭一進來,屋中殺意森然,似凶獸在臥,比寒秋更涼人骨,二人還沒開口便已先滲了汗。

  蕭亦然端坐上首,垂眸看著手裡的茶杯,一言不發。

  李元仁理了理衣襟,上前一步,拱手施禮道:「王爺,這國子監雖屬禮部,可到底地位特殊,祭酒金聖遠又與陛下有同門之誼,我等實在不好監察太過,還請王爺體諒則個。」

  李尚書三言兩語給沈玥搬出來,將責任一推二六五撇的是乾乾淨淨。

  蕭亦然看都未看他一眼,只低頭飲茶。

  萬言萬當,不如一默。未說出口的話,最駭人心。

  廳中的氣氛瞬間凝固了,李元仁還勉強能站得住腳,孔侍郎已經抖如篩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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