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後續之六司痴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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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關一過,寒冬也過去了,又迎來一年萬物復甦的季節。

  春日裡邊就連微風也是和緩的,輕輕吹動窗簾。

  可謂是百年一回,今日尉董事親臨保利港城分公司辦公大樓。就在會議廳內,一場持續三個小時的重要議程方才結束。

  萬經理已是戰戰兢兢,只因為項目的難度係數比預期更要不易。而尉董事卻欽點他為明面上的負責人,所以萬經理唯恐自己出紕漏……

  眾人卻也發現,一場會議全程下來,尉董事始終面不改色,不單是沉穩冷靜,更是如沐春風一般……

  這樣的從容和周遭緊迫氛圍形成鮮明對比!

  岑歡倒是習以為常,但凡在總部任職過,也瞧見過容少爺在辦公時的作風,就不會再太過驚奇。

  於是,眾人瞧向另一側跟隨尉董事身邊這幾位親信下屬,莫不是真心欽佩!

  簡直是修行出山的道士,雷打不動老神在在!

  待會議結束,尉董事不疾不徐道,「萬經理,你這邊還要加快進度。」

  「是,尉董事,我知道了!」萬經理立刻應聲退了出去。

  岑歡還在整理文書,她開口道,「尉董事,合作方那邊的意思是,請您親自接洽……」

  「這是個不錯的機會,總要教會一個人,不是麼?」尉容微笑詢問。

  岑歡徹底懂了,容少爺此番的心思,卻是為了培養萬經理。這樣一來,以後再遇到相同情況,萬經理也不至於無法處理。

  「咚咚!」任翔則是從會議廳外而入,他走近呼喊,「容少……」

  岑歡以及趙非明等人先行離去,任翔這才接著道,「北城那邊有動靜……」

  這才距離新年多久,北城容家就開始了紛爭,只怕是這個年關也全然沒有太平可言。

  可是此刻,畢竟是事關容氏家族,這也是容少的母親家族……

  尉容點了支煙漠漠抽起,他似有了決定,所以絲毫不憂慮,「任翔,你去一趟江城,替我拜訪一個人。」

  江城遠不如港城繁華,那不過只是一座平常不過的城市,可那座城市,卻定居了一對夫妻。

  那對夫妻,則是港城赫赫有名的豪門世家大少以及大少奶奶——莫氏久遠集團現任董事長莫征衍與他的夫人宋七月!

  任翔凝眸以對,聽見容少又是安寧道,「去到那裡以後,只需要替我傳一句話過去……」

  而那句話卻是如此直接玩味——欠下的債,來要債了。

  「……」任翔畢竟是見識過大人物的,所以去拜訪莫董事長和夫人不會生怯,可拜訪那兩位一開口就是這樣討債的話語,好似也有些難以啟齒。

  這一趟還真是難為了他,任翔哀嘆:容少,您確定不是要整我!

  但任翔也足以確定一件事,此番上門要債,只為今後北城大亂到來一刻,能夠由旁人出門,而非親自現身。

  畢竟,容少姓尉,他並非容姓。

  ……

  任翔接下這趟任務後,就急忙出發前往。

  而尉容則是回去港城私宅,午後還約了醫生,要來為容柔治療。

  尉容一趕回宅邸,常添上前道,「容少爺,幾位醫生都到了,在樓上為容柔小姐檢查……」

  自年前,容柔的身體就每況愈下,一直沒有好轉的跡象。過年期間,也唯有寶少爺到來才稍有起色。可縱然是如此,卻依舊渾渾噩噩。等到寶少爺過完年一離開,容柔就直接病倒了。

  她不願開口說話,也很少用餐吃食,不過短短几日裡就瘦了整整一大圈……

  眼看著她一天天消瘦下去,眾人都焦急萬分。

  尉容重金聘請數位專家醫生來此會診,只希望能夠有治療的方法。

  這邊醫生們在樓上一番會診,等到他們下樓來回稟,尉容已沉眸在座,常添不禁詢問,「幾位醫生,有沒有治療方案?」

  醫生之中有一位最德高望重的權威人士,葛醫生回道,「尉先生,我想您也知道,容柔小姐的病是心病,她這心裏面那一關過不去,所以才會精神失常,成了這個樣子……」

  「現在這心病又加重了,她要是自己不能好,我們幾個就算是天天給她開藥方為她煎藥也沒有用……」葛醫生嘆道。

  常添心裡一沉,其實眾人皆知,容柔小姐的心病已不是一兩日……

  「各位都是權威專家,難道不能就心理方面加以治療?」尉容沉聲開口。

  葛醫生道,「尉先生的意思是,為那位小姐進行催眠治療?」

  「也不是不可以……」尉容眉宇微皺,許是連自己都知曉這簡直下下之策。

  果真,葛醫生搖頭道,「已經沒有效用了,容柔小姐之前就進行過催眠,她忘記了一些事情,卻又被那些事情所煩擾。依我看來,再一次的催眠,只會加劇她的病症……」

  「所以,你們是在告訴我,她不會再好?」半晌,尉容動了動唇反問。

  幾位醫生都是默然不言,病情實在是不樂觀,鬱鬱寡歡中去世之人更是比比皆是……

  「醫生!」常添喊了起來,「請你們一定要救容柔小姐!請你們一定要救她……」

  ……

  可縱然常添長跪不起去哀求,醫生也無法去根治容柔的心病。

  「醫生,再想想辦法,一定還有辦法!」常添還在不斷哀求,醫生們也盡力在想辦法。

  尉容獨自起身,他走過這片嘈雜人聲,他上樓去,來到那間房間。

  臥室里,容柔靜靜躺在那張床上。

  她美麗的臉龐,已經沒了一絲血色,雙眼凹陷容顏枯槁,就像是一具洋娃娃沒了生氣,很快就會連那最後的呼吸都要停止……

  尉容靜靜來到她的身邊,在床畔坐下,他的手為她撫順那些秀髮,他喊她,「阿柔……」

  朦朧中,她似聽見有人呼喊,她回應著輕輕點了點頭……

  「你會好起來……你要快些好起來……」尉容又是低聲說著,她還是繼續點頭,無論他說什麼,她都應允,全都應允……

  可他卻看見她的眼淚,無聲無息從眼角落下,落在枕巾上,打濕了一片。

  就連傷心,全都悄然無音。

  他居然動不了,怔怔以對半晌無法反應……

  蔓生,生命真的好渺小。

  ……

  三月里倫敦,又是煙雨濛濛的季節。

  自從過了冷冬後,天氣暖和了許多,所以雨季也不再那樣濕冷。

  可是蔓生的心,卻被這片陰雨籠罩著。

  幾乎每每間隔幾天,她就會從寶少爺從余安安從任翔口中得知,有關於容柔的近況。

  她不敢親自開口去詢問尉容,只怕一過問,就會扯開他心中的傷口。

  蔓生更不願往下想,所以她告訴自己,這些都會過去,很快就會過去……

  「您喝杯咖啡……」余安安知道她在煩惱憂心,於是為她送來一杯咖啡定心神。

  蔓生瞧向她道了聲謝。

  余安安站在一旁,她忽而提及,「蔓生小姐,您知道嗎?我剛知道了一件事情,那位豪門千金對外公開聲稱她和孝禮少爺只是普通朋友!」

  尉孝禮和岑歡之間分分合合,眾人都看在眼裡,可當事人卻始終不曾真正走到一起。當下兩人雖然異地而居,一個在海城,一個在港城,卻也有了不同以往的進展……

  先前尉孝禮被傳於海城豪門世家千金往來甚密,兩家似要定親聯姻。可如今謠言止住,因為那位豪門千金面對媒體採訪,她的回答直接遏止了那些八卦傳聞。

  不過想來,也是尉孝禮拒絕了對方,畢竟從種種跡象看來,那位千金小姐對他實在是很欣賞愛慕。

  恐怕也是尉孝禮私下和對方有過共識,所以才讓那位千金醒悟明白。對方也是知書達理之人,自己主動向媒體表態,既沒有傷及自己的顏面,也讓兩家都得以友好相處……

  可如此一來,卻也是尉孝禮在昭告天下,他沒有接受任何一個女孩兒。

  蔓生一聽此事,這才露出久違笑容,更甚至調侃一句,「所以,異地戀有時候也是有好處的……」

  分開而居的日子裡,縱然會因為見不到彼此而感到煩悶,可思念也在加劇……余安安深有感觸,連連附和著,她又是道,「任翔告訴我,容柔小姐雖然最近情況不太好,但是醫生說了她這是心病,總比治不了的病症要好,您說是不是?」

  曾若水是絕症,絕症無法治療,死神一早就給她判了死刑!

  可容柔的病症卻還是可以醫治的,所以不是沒有希望……

  蔓生更擔心的是,「就怕她知道了……」

  知道她最想要保護的那人,早就不存於世上……

  尉容,你又要怎麼辦……

  ……

  從三月到五月,容柔的病情持續惡化。

  面對醫生們的束手無策,尉容也開始不斷反思。思量到底哪裡出了錯,到底哪裡開始轉變,變成今時這般情況……

  「容少,會不會是那天……」任翔提起了那一日。

  那還是去年的事情,那天是容少帶著容柔小姐前往茶館賞梅。但是後來,沈寒和曾夫人一前一後趕到。當時爭執之中,曾夫人提起了一句:你那個弟弟容凜,他已經死了,他解脫了,你也解脫了——!

  容凜已死,容凜已死!

  任翔注視著前方那一道身影,是那樣的沉寂,卻也在陽光里那樣通透。

  或許,他早就有所揣測,可不想這樣去認定……

  因為就連他,一向運籌帷幄的他,堂堂尉氏容少,也會有不知道要怎麼辦的時候……

  五月里花團錦簇,宅邸里死寂沉沉,每一季都有當季的花朵盛開,清風將馨香送入室內。

  尉容每日都會來到床畔守著她,從前寶少爺在的時候,為她說故事的任務,就到了他的手中。

  這日正讀到《紅樓夢》第五回章,紅樓書中多薄命,匾額對聯六司,這第一便是痴情司……

  容柔忽然輕聲問道,「小寶什麼時候會來……」

  「快了,等暑假的時候,他就會來……」難得她會肯開口,他有些欣喜回道。

  容柔閉著眼睛,她有些茫茫然囈語著,「小寶和他的媽媽在一起……」

  這是自從北城案件終結後,容柔初次提起她,提起如今正在英國倫敦居住的她……

  她似清醒了,可又那樣悽惶的問,「你是不是喜歡她,很喜歡很喜歡她……」

  她的眼睛慢慢睜開了,她看著他英俊的臉龐,幾乎是刻入自己的眼底,想要去證實,證實一段感情……

  尉容不想隱瞞,不想躲閃,更不想逃避。

  他沉默頜首,認了這份喜歡。

  「為什麼呢……」容柔那樣困惑,困惑於人間之愛,「為什麼會喜歡她……怎麼就會喜歡她呢……」

  尉容卻被問住了。

  世間這一輩子,實在是太漫長,可真論究竟有多漫長,卻仿佛也沒有。

  經容柔一問,他也想到了自己和她從相識至今的一切,那簡直是一條太過久遠的道路。

  其實多年後於北城再相逢,他早就不願再去招惹她,再去進入她的世界,因為他早就沒了資格。可他終究還是沒有忍住那份不可控制的期許,一顆心不由自主落在她的身上……

  起先自私的認為著,就當是這空寂人生里一件趣事,不過是被她聘請成為獨立董事,去任何一家公司都一樣,那就不如留在她身邊……

  反正,總有一天她也會知道,他不是她想像中那樣完美那樣的好,他還有所圖,他會帶著那一千餘畝地皮離開,而她也終究會認知到這一點而憎惡他,徹底的斷了關係斷了往來。

  但是後來,一切都不如自己所願,一切都超出了原有計劃……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他會因為她的快樂而歡喜,因為她的憂愁而煩惱,更因為瞧見她的痛苦而想要分擔,他甚至希望她永遠不要哭泣不要落淚……

  這真是不應該,太過不應該!

  可其實從一開始,這場相遇就不在他的掌握內。

  當北城咖啡館裡一場烏龍相親後,當他將因為喝下那杯被下藥的酒醉倒後,當她一雙迷離的雙眸瞧著他,當那些年的過往,她不知道,可他卻還記住的過往全都一涌而上的時候……

  他情不自禁上前,在她的手輕輕抓住他襯衣衣角的剎那,俯身親吻她,和她沉淪一夜……

  最先沉淪的不是她,而是自己!

  分明就是自己!

  ……

  「我也喜歡你……」容柔卻緩緩說著,像是回到了年少時光,還是女孩兒的她,就總會追著他跑,她輕聲笑說,「那麼喜歡你……」

  尉容也記起,是女孩兒的容柔,是成長為少女的容柔,不止一次的對他說:我喜歡你!

  「我想嫁給你,當你的新娘……」容柔溫聲笑著,卻是氣若游離。

  其實那只是年少一時興起,是他瞧著一張青春活潑的少女臉龐走近,連正眼都不敢看向他,卻還對著他說:以後等我長大了,我要當大哥的新娘!

  「可是為什麼……」笑容開始散去,容柔惶惶問道,「為什麼你不喜歡我……」

  年少還會將童言無忌一笑而過,可長大後方才明白,那份喜歡不是男女之情,是親人之間的依戀,是一生不能抹殺的牽絆……

  「為什麼後來,我又不喜歡你了……可他不信,他不信我……」喃喃自語中,容柔的聲音支離破碎,她的痛苦她的迷茫,無法拼湊完整,早就分崩離析……

  尉容望著她,一雙眼眸卻是一驚,因為他聽見她的話語:他不信我……

  她竟親口說出了第二個人,是第二個他,那是,那是……

  容柔躺在那張床上,整個人也陷入於柔軟的床褥里,可她的身體很輕,輕的就像是漂浮而起,那些回憶也一併而來,現實和過往在交錯而過,讓她分不清什麼是真什麼是假,誰又是誰……

  只在回憶里,是她站在那個少年面前,鼓足勇氣對他說:我喜歡的人是你!

  少年轉過身來,俊氣難擋的臉龐,卻全是不信,他問她:為什麼!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哪來的為什麼?

  就連她也不知道不清楚,她只是想告訴他,內心深處最真實的念想,其實她喜歡的人,早就不是那個人了,只是他而已……

  意識不清里,容柔像是終於找回深埋在內心深處的情感,她將眼前鮮活的人看清楚,迷糊中她笑了,是道不盡的苦楚,無可奈何的愛戀,來不及去求證,也再也不可能得到的回應……

  記憶錯亂著,所有愛戀痴狂全都在封鎖的記憶里被傾注到一人身上,對著這張一模一樣的臉龐,她忘卻一切去問,只能苦苦問著,「為什麼不肯相信……你為什麼總不肯相信……我愛的人是你……」

  喉嚨處被什麼而哽住,尉容眼前幽幽渙散,隱約模糊中勾勒出記憶里的北城,北城的小女孩兒,不過是初初相識,可她卻說:哥哥,你不是昨天的那個哥哥,你是誰呢……

  這漫漫時光里,這孤寂世界裡,竟會有人能夠將他認出,認出他其實不是他,他也不是他,這是多麼不可思議……

  多年後再次相逢,他又怎能會想到後來一切。

  愛上一個人,卻是連自己都不願相信的事。

  「大哥……」耳畔傳來太過遙遠的呼喊,是她淚眼婆娑,那些淚水早就簌簌落下。

  將青春淋濕,將年華浸潤,將一切塵埃撫盡……

  她一閉上眼睛,那樣悠遠輕輕問著,「阿凜是不是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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