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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受袁老先生撫育多年,沒有他,就沒有我的命在。
「阿婧是我的妹子,我恨你要了她卻不珍惜她。如今你要她回宮她就回宮,你依然也不是在珍惜她!
「你跟我說這個沒有用,也別想我會讓步。因為站在她父兄的立場,我們沒有理由讓步。」
「若是她願意呢?」皇帝問。
袁婧靜默半晌,說道:「她若願意,我自然也不會逼迫她。若她進宮,那我便帶著縝兒回江南。」
「師兄——」
「不要叫我師兄。」袁鄴道:「她怎麼選擇是她的事,我的選擇沒人能夠干涉。」
皇帝雙眉緊鎖:「你怎麼能走?你是昀兒的舅舅,也是朕的師兄。」
「我跟你沒關係。從你悄然下山那日起,你便與我袁家毫無瓜葛。她若願意回頭,我也願她好。但我不能原諒你,更不會接受你的賜予。」
袁鄴端起酒杯:「事情走到這步田地,我知我也有責任。
「我想如果當年我留點心眼,又或者在火場裡多看看,也許她也不會得逞得這麼順利。
「先前在得知你就是林昭之時,我的確恨不能殺了你,然而,你的錯在於離開了阿婧,輕信了楊姝,我的錯不也在於輕信了楊姝,聽信了父親的安排麼?
「如果當年我能極力阻止父親把阿婧嫁給你,今時今日的悲劇,也就完全不存在了。
「若我給她選個好男子嫁了,生兒育女,小富即安。哪怕是逢上戰亂,生死離別難免,那也好過被人愚弄十八年。」
皇帝扶著酒杯,半晌道:「你這番話,才真叫誅心。」
「得知你跟楊妹在一起帶著阿婧歷盡艱辛生下來的孩子十八年,我不誅心?」袁鄴眼圈泛紅,「當年我由我爹的護衛帶著到袁家,父親母親待我如親生。
「我親眼看著妹子生下來,小時候把她疼得跟眼珠子似的,你有什麼資格撇下他?這個時候你有什麼資格說彌補?」
第340章 罪責難恕?
「站在男人的角度,我知道你打江山不易,或許你有苦衷,如今真相雖水落石出,楊姝也在你的手上,但即便把她剝皮抽筋,我心裡頭這股恨就解了麼?便是把她五馬分屍,也補不回這十八年。
「我不知道你站在什麼立場想彌補,是僅因為那個婚禮,還是因為自己不告而別,但我只站在她哥哥的立場說話。
「你離開她下了山,如今天下在手,也算求仁得仁,當初是你自己放棄她的,就不要那麼貪心,如今還要倒回來求回她。」
皇帝眼望窗外,樹上雀鳥正啄食,驚落一串積雪,樹枝亂顫,久久而未定。
他收回目光看向對面,說道:「菜涼了,多少吃點。」
袁鄴未語。
皇帝把酒溫上,又道:「師兄言之有理。但我錯已鑄成,再怎麼樣也回不去了。
「師兄也是個明白人,該知道她身份曝露之後會有哪些麻煩。
「我縱然萬惡不赦,不敢以丈夫自居,她也是昀兒的母親,我不能不考慮她的安全。
「想來想去只有兩個法子,一來我接她進宮,但眼下既不可能,那就不考慮了。所以只剩下一條路可走。」
袁鄴抬眸。
「你入朝為官。」皇帝扶著酒杯,漫聲道:「楊姝一案未有定論,你我都是受害者,此案必須水落石出,清除隱患。朕給師兄在大理寺補個缺,你來負責這件事情。」
袁鄴別開臉:「要查她,不必為官也能成事。」
「但你不藉助官府力量,憑一己之力實如大海撈針。且你若走了,她怎麼辦?」
皇帝深深望著他:「你不肯受封那就不封,你不原諒我那就不原諒,但師兄既然心疼她,那就應該考慮她的處境。
「昀兒需要她,她也需要昀兒,你有了官職,她也能明正言順受到保護。
「我早前已經跟袁縝說過,讓他入天罡營歷練,阿婧答應了。站在她哥哥的立場,我希望師兄不要推辭我的建議。
「站在同為受過亂世禍害的人的立場,我更希望師兄能顧全大局。
「對妻子對袁家我或許罪責難恕,但怎麼做才於國家百姓乃至你我有益,我卻自認並不糊塗。」
袁鄴凝眉望他半晌,隨後移目的看向那一樹紛落的積雪,沒有答話。
……
晏衡奉旨進宮,乾清宮這邊撲了個空,又到東宮,聽說太子往李家來見舅舅了,便又一面罵著李南風有了侍衛便連這麼要緊的消息也不告訴他,一面馬不停蹄往李家來。
誰知皇帝也沒有在這兒,倒是太子被李摯留在李家用飯。聽說他來了,便拉了他一道坐下。
晏衡一瞅太子那精神氣就猜出來袁鄴是個什麼態度了。
便勸道:「殿下也成年了,不如自己早早尋個媳婦兒暖被窩生孩子去,他們愛怎麼折騰怎麼折騰!反正他們當咱們小孩子,咱們說什麼想什麼他們也不在乎。」
李摯夾菜的手停在空中:「你個乳臭未乾的,張口暖被窩閉口生孩子,哪學來的?」跟太子道:「別聽他瞎說,成親這事還是得仔細來。」
太子但笑不語,小酌了幾杯便與晏衡出了李家。一路上太子無語,晏衡頻頻瞧他,也沒有言語。
回宮後太子在東宮門口站了站,又折向了乾清宮。
皇帝坐在炕上下棋,琉璃盞下香菸繚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