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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道:「你們有空也到房陵來玩耍,定西見到你們定歡喜。」
葉家郎君紛紛行禮:「但有機會,必定要去。」
趙景文站在眾人中間,雖沒有完全融入,卻也沒有被完全排擠。
正如葉碎金所明白的,戰場上生生死死,很容易淡化一些恩怨情仇的東西。
前世,她和裴澤兩看相厭,也都不曾在戰場上下過黑手捅過刀子。起碼在這一點上,葉家裴家信仰是一樣的。
葉碎金與裴澤道別:「裴公,來日我兩家再攜手。」
裴澤道:「盼有這一日。」
葉碎金笑道:「必有的。」
待要上馬,忽地看見眾人中的趙景文。
陽光底下,他在眾人中望著她。
葉碎金忽然頓住,放開馬韁,走上兩步:「趙景文,我跟你說句話。」
一時眾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連裴澤都微微側過身去假裝看別的。
趙景文略一猶豫,想到這是眾人前,就該光明磊落,便走了過去。
葉碎金馬鞭一指,帶他往旁邊走開了幾步,稍離眾人。
畢竟那麼多人雖沒用眼睛看著,但是那耳朵走支著呢。
「附耳過來。」葉碎金道。
趙景文內心忐忑不安又有些期盼,稍稍俯身下去。
葉碎金微微湊近,用只有他們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在他耳邊低語——
「你我的事已經了結,以後海闊憑魚躍,天高任鳥飛,你要如何,我不會妨礙你。」
「但我,要看到裴定西平安長大。」
「裴定西若有事,我不管你怎麼蠱惑裴澤,我也不管看起來是什麼情況,不管你怎麼解釋與你無關……」
「只要裴定西有事,我一定會殺了你。」
第95章 凱旋
有一瞬趙景文毛骨悚然。
那是一種, 靈魂都被看透的恐懼。
其實趙景文還根本沒想過要對裴定西如何。他只是看清在裴定西長大成人之前這段時間,足夠他從裴家汲取他想要的。
真的還沒走到要對裴定西如何如何的那一步。甚至還沒思考過。
可是,葉碎金平靜的語調, 肯定的話語, 又讓他從心底認識到, 如果有那麼一天,如果走到那樣一步,如果利益足夠大……他, 真的做的出來。
顯然,葉碎金也清楚這一點。
但她是怎麼、何時竟看透了他?
兩個人的面孔只隔著寸許的距離。
四目相視。
葉碎金看到他額角和鼻尖細密的汗珠。
上輩子, 趙景文其實沒有加害過任何人。
他們都是在戰場上戰亡的。
只是葉家付出的太多了, 結果,贅婿成了最大的贏家。
妻主,意難平。
上輩子趙景文也不曾害過裴定西。
裴定西子承父志,戰亡在征伐蜀國的半途。
最後, 裴家兩代人的奮鬥,平定蜀國, 成了開國皇帝趙景文能寫進史書里的不世之功。
葉碎金不知道裴蓮有沒有過意難平,但她, 替裴澤意難平。
今生與前世又不同。
前世趙景文左手裴家右手葉家,玩平衡,玩制約, 左右逢源。
但今生, 葉碎金斬斷了葉家與他的牽扯。
他只有裴家了。
葉碎金剛才忽然想到, 以趙景文的為人, 若逼到那一步, 說不得, 裴定西就長不大了。
今生,老裴已經是盟友,不能坑他。
今生因她而變化。既然如此,便由她來震懾和制約趙景文吧。
趙景文盯著葉碎金的眼睛,想移開視線,又不敢。
仿佛被定身。
他想自辯「我根本未曾想過要加害裴定西」,卻好像失去了語言能力。
因葉碎金質問的是他的靈魂。
不是他有沒有做,或者想沒想過要做。
而是,到那一步,他會不會做。
答案是:會。
無可辯解。
趙景文額頭的汗一層層。
他看到葉碎金看著他,嘴角斜扯出一抹稱不上笑的笑意。
她轉身走了。
辭別了裴家軍,她帶著她的軍隊,她的戰利品和戰俘,浩浩蕩蕩地遠去了。
大家眼神亂飄。
一個個心裡跟百爪撓似的。
裴澤喝道:「幹什麼!各自歸隊!」
這才老實了。
裴澤喚道:「景文。」
趙景文猛抽氣,從僵滯的狀態中緩解過來,走過去:「父親。」
裴澤其實也好奇,葉碎金臨行前到底跟趙景文說了什麼,很明顯,他嚇到了。
趙景文雖心思太活了些,但在戰場上也是個勇猛出色不畏死的將領。
葉碎金說了什麼,能嚇到他?
裴澤問:「你可有表字?」
趙景文道:「尚未。」
字通常是長輩、老師或者貴人所賜。
趙景文連名字都是偷來的。他與葉碎金成親的時候,葉碎金和本家長輩們關係緊張,也沒有哪個叔父會來給他賜字、贈字。
裴澤負手:「既如此,我與你起個表字。」
趙景文揖手躬身:「請父親賜字。」
裴澤道:「我賜你……守慎二字。」
趙景文學問終究有限。
「是。」他恭敬道,「兒以後,便是趙景文,字守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