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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能……
葉碎金經過血與火、陰謀和詭計的淬鍊,早就心硬似鐵。
人命,既貴且賤。
可以讓人痛得撕心裂肺,也可以只是公文里的數字。
但葉碎金也知道,要眼前這個還沒殺過人見過血的少年立刻就轉變成後來心狠手狠、讓人戰戰的殺將,是不可能的。
人是得一步步成長。
但她相信,今生有她引路、指導,他們不需要再一起跌跌撞撞地去摸索,走那許多彎路,她可以讓段錦成長得更快,更高。
「這些你別管,我自有計較。」她說。
她終究還是忍不住抬起手,摸上了段錦的臉。
皮膚被夜風吹得微涼,那觸感是真實的,一絲絲酥麻感直往指尖里鑽,瞬息傳遍全身,讓人心悸。
段錦記憶里,小時候常常被葉碎金摸頭揉臉,有時候她還擰他的臉蛋玩。
後來他的身高漸漸追上了她,她就不會再揉他摸他了。
她今夜的指尖充滿了不可思議的溫柔。可他已經長大了,沒法再像小時候那樣安心享受這份溫柔。
段錦滿臉通紅,手足無措,磕磕巴巴:「主、主人?」
葉碎金收回手:「曬黑了。」
段錦鬆了口氣,說:「是,太陽可毒呢。我從不偷懶,每天在地頭上騎馬巡視。」
葉碎金含笑看著他,問:「那你有沒有想我?」
段錦毫不猶豫:「當然想了!」
他睜大眼睛道:「主人不知道,三日前,我突然心悸。大白天的,怪死了。」
「今天早晨堡里的人趕過來,說主人魘著了,我揪著他一問,竟然就是我心悸那時候的事!」
「這一定是因為我太想主人了,所以感知道了!主人,你說是不是!」
相似的話,先前趙景文也說過。原來她的重生,段錦也有所感應。
畢竟,這是她生命中牽連最密的兩個男人。
葉碎金問:「除了心悸,你可還感知到別的什麼?」
有沒有想起什麼呢?
她是死後重生回來。阿錦能不能也回來?
帶著他們共同的記憶回來。這樣,就不必一切都重頭來過,他們兩個雙槍合璧,能把這天下都掀翻。
「旁的……沒有。」段錦老老實實回答,撓頭,「旁的什麼?」
他沒有。
葉碎金的心底深處感到一絲失落。
「沒事。是我貪心了。」她復又笑道,「我總想讓別人心裡眼裡都是我,天天記掛我。」
「那主人可以放心。」這一點段錦可以打包票,「我從來心裡眼裡都只有主人一個人!天天記掛著!」
葉碎金笑了。
她的眸光在星月下看起來格外慈愛溫柔。
「阿錦,我認你做義弟吧。」她說。
段錦頓住,迷惑地看著葉碎金。
「我們結拜做姐弟,以後就是一家人。」葉碎金鏗鏘有力地說。「以後姐姐給你娶三妻,納四妾!讓你兒孫滿堂!福澤萬代!」
看看誰還敢背地裡嘴碎大將軍段錦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看她不拿鞭子抽爛他們的嘴!
段錦呆了片刻,忽地眨巴了眨巴眼,用力地說:「我不要!」
葉碎金愣住。
「我命格不好的,註定天煞孤星,怎麼能讓主人為我擋命!」他堅定地說,「我不要!」
這命格是從前街上一個鐵嘴半仙斷的。
葉碎金一腳踢翻了那半仙的攤子,把他趕跑了。
段錦其實也不信,但這正好是他可以拒絕葉碎金的理由。
葉碎金還想再說,他搶著說:「主人雖好了,也得好好休息!若沒旁的事,我回去啦!」
說完他就拔腳開溜了,一陣風似的來,一陣煙似的去。
葉碎金望著他的身形在門口消失,抬頭看看星夜碧空,笑嘆一聲,轉身回去房中。
丫鬟瞅著她進了房裡,提著裙子跑出去追上段錦一通捶,壓低聲音:「你傻不傻!傻不傻!你幹嘛不答應!你要做了主人義弟,身份就不一樣了!你曉不曉得!」
真是要被傻小子氣死了。
他們一起長大,一起練功,都是葉碎金的身邊人。
段錦左支右擋,倔強道:「我就不!嘶——你輕點!」
原來丫鬟氣得擰他。
「我知道你為我好,可我憑什麼?」段錦揉著胳膊,低聲解釋,「我段錦何德何能,配做主人的義弟?我是立了什麼大功,還是做了什麼大事?」
丫鬟怔住。
「主人一個女人家掌葉家堡,本就不易。平白地突然認我這樣一個大男人做弟弟,那些嘴髒的人還不定怎麼編排她瞎話呢。你想沒想過?」
丫鬟不吭聲了,過了片刻,嘆了口氣。
她都陪著葉碎金經歷過的。
那年老堡主過身,葉氏族人要爭葉家堡,因為老堡主沒有兒子,獨葉碎金一個女兒。
偏這個女兒太厲害,葉氏族人不管是誰,單拎出來,沒有能獨自壓得住她的。
大小姐也狠,當著族人的面一碗烈藥灌下去,抹抹嘴:「我不生孩子!待我百年,自子侄中擇優秀者繼承!」
說完,將碗摔得粉碎:「中不中?」
都逼到這一步了,自然是只能中了。
葉碎金熱孝里打擂招親,給自己找了個夫婿。<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