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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下來說,恰好有一天晚上,已經被學生驅逐了的校長楊蔭榆打來電話說:“女師大的問題現在可以解決。明早有幾位朋友到學校里參觀,務必請你也來一次。”他當時問楊如何解決,楊說:“現在在電話里講不清楚,一定請你明天到學校里參觀,我並預備叫一輛汽車來接你。”他當時想到,楊和自己不過見面兩次,無論如何,總不至於像江亢虎那樣犯復辟的嫌疑,又想到如若楊的話屬實,名振一時的文明新戲也許演到最後一幕。時乎不再來,為什麼不學北京大爺們的辦法去得一點經驗?所以便應充了楊的邀請,並且聲明北京的汽車向來與他這樣騎自行車的人是死對頭,千萬不要客氣。

  李四光的薪水是多少(2)

  第二天早上,小雨紛紛,景象黯然。天然的布景,已經給了他一個極深的印象。他跑到女師大前門的時候,只見了若干名卸除武裝的巡警,或坐或站,擠在廊下。門役領他到一個灰塵滿地的客廳,待了四五十分鐘,忽然聽著門外的汽車聲,嘈雜聲,罵聲,叫聲,“楊蔭榆來了……楊蔭榆來了……”這是他所見的第一幕。

  辦了幾種手續(如傳遞名片,學生的檢查等等),護校的學生放他進去了。在一間熱極的小房子裡,見到了楊蔭榆,只見有幾位學校的教職員,並無所謂參觀的人士。嚇得像狗一樣的聽差不斷的向楊校長報告,一會兒說某某門已經被學生把守了,一會兒又說外間的情形不好,恐怕有人來搗毀學校。謠言蜂起,議論風生。校長、職員、聽差連開了幾次聯席會議,好容易才辦了一件大事,那就是把大門關上。這些人忙亂的時候,他坐在一旁,只看見那些“保護”的巡警站在門前,你一聲,我一聲,在那兒張開大口換班打呵欠。看守巡警的女學生,三五成群,你一句,我一句,唱出許多不甚雅聽的口號。這樣過了一點鐘,兩點鐘,三點鐘過去了。他們在那裡做戲做不出來,似乎並不十分著急,可是他這個看戲的人卻急死了。

  他再三向楊校長告辭,終不得允許。待到下午三點多鐘,實在忍耐不了,就紅著臉皮說了幾句對不住主人的話,楊校長連聲回答說:“我現在要辦了,請你再待一會兒。”

  這樣李四光就只好再待下去。下面是他看到的真實的一幕和他的感嘆:

  確實不虛,那時楊先生仿佛拿出全副的精神,一面吩咐巡警,無論如何不准動手,一面硬跑出門外,前後左右用巡警包圍,向西院走去。一時洶湧唾罵的音樂大作。詳細的情形我不便述,恐怕為官僚及一班反動者所利用。可憐我們平時最敬愛的青年淑女,為什麼要做到那步田地。假若我是一個基督教徒,我只好跪下求皇天皇天……聲音稍稍平息,我才逢人打聽,那是怎樣一回事。原來是楊先生申明要由雜務課升到校長室辦公!這可算是我所見的第二幕。

  這種戲我再不要看了。所以無論如何,要求了楊先生放我出去。楊先生道了歉,准了我的要求。阿彌陀佛!我竟逃脫了苦海。可怕的是那無限風波,無量劫數,要到何時才可了結。

  朋友們說,有人以為我是“楊先生的死黨”。無論就私交,就職務說,這個頭銜,我真不配。我並不是票友,本行的笨事都做不完,哪有閒工夫去干那些玩意。假若我在女師大有了職務,或者是一個“教育家”,或者是社會上負重望的人,就那一天的情形看來,即令替楊先生作了死黨,我還不失為一個人。可是楊校長已經死了,問題已經變更了,我不過為那位校長先生念一句南無阿彌陀佛就完了,還有什麼話說?

  這是一個科學家看到的八月一日的現場。跟學生們的描述,跟魯迅等人筆下的描述,何啻霄壤。我們是該相信這個無辜的科學家呢,還是該相信那幾十個情緒激動的學生,還是應當相信那天根本就不在場的魯迅等人呢?

  “就那一天的情形看來,即令替楊先生作了死黨,我還不失為一個人。”這話是多麼沉痛。

  不管後來的事態怎樣發展,不管後世的歷史學家怎樣記載,至少李四光的記述,可以作為一種參照,多少修正一下我們的偏見吧。

  有了這檔子事,又讓學生那樣一描述,李四光也就難逃擁戴楊蔭榆的干係。既是楊蔭榆的死黨,也就必然是魯迅的死敵。這樣魯迅在文章中順便諷刺一下也就不是什麼難以理解的事了。要是不諷刺一下,那才是怪事呢。

  再回到《西瀅致志摩》上來。看陳西瀅是怎樣為李四光抱不平的。當然,他舉這個例也是為了說明他的那個看法,即“魯迅先生一下筆就想構陷人家罪狀”。信中談到李四光時是這樣說的:

  李仲揆先生是我們相識人中一個最純粹的學者,你是知道的。新近國立京師圖書館聘他為副館長。他因為也許可以在北京弄出一個比較完美的科學圖書館來,也就答應了。可是北大的章程,教授不得兼差的。雖然許多教授兼二三個以至五六個重要的差使,李先生卻向校長去告一年的假,在告假期內不支薪。他現在正在收束他的功課。他的副館長的月薪不過二百五十元。你想一想,有幾個肯這樣干。然而魯迅先生卻一次再次的說他是“北大教授兼國立京師圖書館長,月薪至少五六百元的李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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