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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夢魘:「……」

  這是說夢魘扮得不像樓唳的意思,因為不像,所以林隨意能分辨出夢魘與樓唳,能分辨得出,痛苦就會削弱。

  夢魘不再喊疼,它反駁道:「可你心中是這樣想。」

  樓唳在林隨意面前不會喊疼也不會泄露自己的害怕,但不代表林隨意不知道樓唳會疼也會害怕。在奔赴醫院尋找樓唳的路途上,林隨意想,樓唳當時應該也是會疼也是會害怕的。

  夢魘自林隨意心底深淵而生,它知道林隨意的想念,便表現出來,指責出來。

  夢魘殘忍道:「你明知道方莎莎和樓海是在逼你離開,這樣他們就能帶走樓唳。但你還是孤身一人回去元清觀,讓方莎莎和樓海得到機會。為什麼不帶樓唳一起回元清觀呢?是覺得丟人吧。」

  「當初信誓旦旦承諾一切後果你皆能承擔,卻害得整個元清觀名譽受損、元以大病。所以你不敢,不敢帶樓唳回去。這場手術,是你的怯懦一手促成,一切的悲劇也是因你造成。到現在元清觀繁華不在,元以無法行走,林隨意你還有什麼臉活在世上……」

  「你該死,該為他們贖罪。」

  林隨意沉默了一會兒,沖夢魘笑了下:「死很簡單,讓我再被你折磨一段時間吧。」

  「別……」

  「便宜了我。」

  -

  林隨意在夢與人間的重疊中又找到了新的事做,他開始寫罪己書,從小到大的所有錯都羅列其上:恃才傲物沒正眼看過幾回人,前輩教導大多當了耳旁風辜負他人好意、心思大多放在吃喝玩樂上而懈怠課業……

  他寫了很多份罪己書,死後去了陰曹地府就好將罪己書交給陰鬼使、交給黑白無常、交給牛頭馬面,交給崔判官、交給鍾馗、交給閻王爺。

  他自己寫了還要給夢魘寫,倒不是羅列夢魘的罪責,而是替夢魘求一情。畢竟夢魘是因他而生,卻要陪他下地獄,算起來實在委屈,他心中生出夢魘是他之責,與夢魘本身無關。

  夢魘上前撕了林隨意所有的罪己書,包括林隨意寫的替它求情的那一份。

  夢魘道:「你死了,我便也解脫了。」

  「也是。」

  夢魘和夢主何嘗不是互相折磨。

  林隨意沒有阻攔夢魘撕碎紙張,眼也不眨地看漫天飛揚的碎紙兜頭砸下。

  林隨意重新開始寫自己的罪己書,寫一份就被夢魘撕一份。

  無奈,林隨意只好開口背誦,擾得夢魘煩不勝煩。

  「閉嘴!」

  「抱歉。」林隨意愧疚道:「並非故意煩你,我只是擔心下去地府陳述生平時漏了一樁惡事。」

  夢魘:「……」

  林隨意張口背誦:「我恃才傲物輕視他人,將教導當做耳旁風辜負他人好意……我自負要去包攬他人人生,致他人慘死,致元清觀千年聲譽受損,致養我育我的師父大病。」

  「我恃才傲物輕視他人,將教導當做耳旁風辜負他人好意……我自負要去包攬他人人生,致他人慘死,致元清觀千年聲譽受損,致養我育我的師父大病。」

  「我恃才傲物輕視他人,將教導當做耳旁風辜負他人好意……我自負要去包攬他人人生,致他人慘死,致元清觀千年聲譽受損,致養我育我的師父大病。」

  「……」

  夢魘忍無可忍:「別背了!」

  它把紙筆塞到林隨意手裡:「寫!你寫!我不撕了,可以嗎!」

  林隨意便開始重新寫罪己書,寫了一份又一份。夢魘沉默地看著他,發現似乎沒有阻攔,林隨意就會一直寫下去,寫到天荒地老。

  哦不,林隨意不會有天荒地老,他該死。

  一切從情劫開始,那一日的夢境場景又在扭轉。

  是金花街的麵館。

  夢魘化作八歲的樓唳坐在桌前,他對林隨意說:「在這嗎?」

  林隨意看著他。

  樓唳把面碗推開,伸出左手讓林隨意取血。

  夢境裡是林隨意第二次取樓唳左手食指血的那一天,那天林隨意信誓旦旦要搞清楚鮮血不相容的原因。但後來不了了之,如果在這一天,他真得做到去搞清楚情劫,或許就不會有之後的悲劇發生。

  仍舊是林隨意心底隱秘中的一樁遺憾與悔。

  林隨意在樓唳對面坐下,他側頭看了眼已經盛滿清水的缽,以及缽體邊一根尖銳的銀針。

  他本就心向折磨,也從未打算逃避。於是他拾起銀針,握住樓唳的左手手指,銀針刺入指腹,一滴血珠從肌膚的針孔溢出。

  『啪嗒』一聲滾落清水。

  樓唳說:「該你了。」

  林隨意:「好。」

  林隨意抬起自己的左手,伸向缽體上方。右手的銀針刺入自己的左手食指,同樣的,一滴血珠從他指腹冒出,繼而跌落缽中。

  林隨意看向缽,兩滴血液在清水中沒著沒落地晃蕩。

  樓唳道:「兩次血液不融,若在這時便回元清觀尋元以,何至於再牽扯出第三次取血的約定。慘劇發生以前,你有太多機會挽救,偏因你的自負而一再錯過,卻要別人以生命為代價替你的輕狂力挽狂瀾。」

  林隨意沒吭聲,樓唳說什麼,這一次他沒有認真聽。

  他緊緊地盯著兩滴血,表情是被夢魘魘住以來最差的、最難看的一次。

  夢魘頓了下,隨著林隨意的目光也朝著缽里清水中的兩滴血液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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