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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富家郎君出行是帶了隨從的,十幾個隨從圍過來,趙璟挽起袖子,與他們廝打。

  魚酈甚至懶得看他們一眼,握著劍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拳腳聲越來越微弱,那熟悉的足音再度跟上她,不遠不近,不輕不重。

  魚酈拐進了落花巷,轉過頭,見趙璟靠在巷口的牆上,華美的鮫綃紗上滿是褶皺,袍裾上碎裂了幾道,還有一綹髮絲從玉冠里脫出來,垂在鬢邊。看來官家打架也免不了狼狽。

  迎著黃昏的月光,他的神情落寞至極。

  魚酈告誡自己不能心軟,直當看不見,叩了幾下門,溫婆婆來將她迎進去。

  同白日裡的熱鬧驚險比起來,這一處小小的院落清靜而溫暖,溫婆婆細心地照料膳食,魚酈吃飽後陪著雪姐兒玩了一會兒,梳洗後換上寢衣躺到床上,忽聽窗外落下了雨。

  起先只是雨珠啪嗒啪嗒,而後逐漸連成水柱,大雨瓢潑,夜風將枝椏吹得沙沙作響。

  魚酈稀里糊塗睡了一小會兒,聽見雪姐兒在院子裡叫喊,她猛地想起溫婆婆曾說他們全家被殺也是在一個雨夜,每到雨夜,雪姐兒就會格外狂躁。

  她披衣出去,見雪姐兒掙脫溫婆婆,敞開門跑出去。

  魚酈連忙去追她。

  小巷裡泥濘不堪,踩踏而過濺起幾道泥水,魚酈才堪堪抓住雪姐兒。

  她渾身顫抖,秀麗的面容恐懼到扭曲,尖聲嘶叫:「壞人來了!壞人來了!」

  她力氣奇大,魚酈竟制不住她,被甩開趔趄了幾步險些摔倒。

  一直站在巷口的趙璟奔過來,二話不說,抬手朝著雪姐兒的腦袋上來了一下。

  她應聲而落,趙璟扶住暈倒的雪姐兒,把她交給了追趕而來的溫婆婆。

  魚酈靜靜看他,兩人中間隔著雨幕,彼此容顏都有些模糊了。

  溫婆婆將雪姐兒弄進去後又回來,給魚酈撐傘,「娘子,咱們進去吧,您穿得這樣單薄,是要著涼的。」她又沖趙璟道:「還有這位好心的郎君,快別在雨里站著了,進來暖和暖和吧。」

  趙璟走到她們跟前,像只迷途的麋鹿,默默看向魚酈。

  雨下了多久他便淋了多久,衣衫早就濕透,漉漉貼在身上,明明狼狽,可是他未覺,白皙的臉龐猶若玉琢般清冷。

  魚酈讓他滾,溫婆婆看出兩人相識,猜到什麼,忙打起圓場:「先讓郎君進來換一身衣裳吧。」

  他們這裡只有夥計的衣裳趙璟能穿,溫婆婆殷勤地替他尋來,他捏起衣角聞到一股汗腥味兒,立即嫌棄地扔開。

  他脫掉濕透的外裳,僅著中衣在炭盆前來回踱步。

  魚酈不放心雪姐兒,將她擦洗乾淨抱上了自己的床,拍打她哄她入睡。

  還是那首熟悉的歌謠,從羅帳里飄出來,趙璟邊烤火邊聽,目光逐漸柔軟。

  哄睡了雪姐兒,魚酈拂帳出來,沖趙璟道:「烤乾了就走。」

  趙璟只當沒聽見,偏頭看了眼羅帳里的雪姐兒,問:「她怎麼了?」

  「全家在雨夜被殺,她年紀太小受了刺激,就變成這樣了。」魚酈道。

  趙璟默了片刻,道:「那是相里舟做得孽,他縱容麾下士兵扮成劫匪殺人掠貨。」

  魚酈輕笑了幾聲,抬眸問他:「敢問官家為何來蜀郡?」

  趙璟想當然是來尋你,順道兒……「平蜀郡之亂。」

  魚酈又問:「您為何要平蜀郡之亂?」

  「因它是我大魏國土,容不得逆賊放肆。」趙璟回。

  魚酈道:「既是大魏國土,那國土之上自然也是官家的子民。」

  趙璟閉了閉眼,「我如今揮兵滅了相里舟,照樣要死傷無數。」

  「那為什麼不給我機會,讓我說服前周遺臣歸降?」魚酈目中淚光瑩瑩,「這是數萬條命啊,有一條能免於干戈的路可走,你為什麼非要阻攔我?」

  趙璟凝睇著魚酈的臉,其實他拖延至今還有一個目的,他想利用前周遺臣的紛爭把李雍明引出來。

  相里舟鎮不住局面,蒙曄和魚酈也鎮不住,他們彼此不服,是因為皆非正統。

  而算算歲數,李雍明今年已經十四歲了,若他承襲了他父親的仁善,必不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臣子們相互殘殺。

  只有他出來,在蒙曄和魚酈的輔佐下才有一線希望能主持大局。

  趙璟只要捉住他,就能徹底免除後患。

  這一點魚酈自然也想到了。

  她曾在極端的煎熬之下做出決定,暗中派人去兆亭,卻發現雍明已經不在那裡。

  她想是蒙曄遇害前察覺到了危險,將雍明轉移走了。

  來蜀郡沒多久她就意識到了,這世上本無雙全法,不能既奢望蜀郡安寧,又想把雍明永遠藏起來。

  若雍明沒有活下來,如今就是死局,誰也奈何不了相里舟,周魏之間必有一戰。

  陰差陽錯的,雍明活下來,反倒成了破局的關鍵。

  趙璟知道魚酈並不是一個自私的人,她既能為蒼生捨出自己,就斷沒有舍不出李雍明的道理。

  只是時間長短罷了。

  他看向雨中佝僂著身體忙碌的溫婆婆,再看看睡夢中驚悸難安的雪姐兒,深吸一口氣,「半個月。」

  魚酈猛地抬頭。

  趙璟道:「我只給你半個月的時間,這半個月裡,我會保護你的安全,但不再插手你的事情。半個月一到,若是未成事,就要用我的方法來了結這一切。」<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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