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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你試試我。」
「……」
許清焰只覺得,胸中陡然騰起一團火,燒得人頭腦發脹。
她猛地起身,一把甩開他。
「顧憐!你瘋夠了沒有!」
勁用得太大了。
這人一下跌在床上,悶哼了一聲。
他伏著身,遲遲起不來,腰身和肩背都單薄,看起來分外可憐。
許清焰衝上頭的熱血,終於涼下來幾分。
她是個女子。
在這個世界,生來就是女子力氣大。
她會傷到他的。
她神色微動,上前想要扶他。
腰帶卻忽地讓人一拽。她沒有防備,一下傾身下去,壓在了他身上。
「你!」
她又驚又怒,卻起不來身。
男人的小腿,夾住了她的腰。他雙臂攀在她頸上,眼尾濕紅,淚光流轉。
「你打我。」
「朕……我沒有。」
「無妨的。」
他竟然笑了笑,仰起身子貼近她。
「陛下要是喜歡這般待我,也可以。」
「顧憐!」
「我這樣的盪夫,應當會在冷宮裡了此餘生吧。我想要,在往後不復相見的日子裡,陛下躺在別人身邊,還會忍不住想起……我的味道。」
他紅潤雙唇,在她眼前一開一合。
在滿臉淚痕間,像被雨打濕的花。
許清焰忍住那令人不齒的,澎湃的熱意,咬牙閉了閉眼。
「你要是鬧夠了,就給朕起開。再多說一句,真的送你去閉門思過。」
「陛下……」
「不許拿這副模樣,用在朕的身上。朕懶得管你從前如何,也不在乎你在朕面前,有幾分真心。你安分守己一些,朕既往不咎。」
她脫口而出,全沒有細想。
她實在是氣得厲害了。
一個男人,口口聲聲自稱盪夫,自輕自賤,簡直是上趕著想要她處置他。
他是她的人。
這樣貶損自己,問過她的意思嗎?
方才還使盡解數,痴纏著她的人,忽地僵了一僵,緩緩地放開了她。
她稍鬆一口氣,心裡還頗為滿意,只道是他的瘋勁兒終於過了,能想明白利害了。
顧憐的心裡,卻陡然一片寒涼。
她說,不在乎他在她面前,有幾分真心。
誠然,他最初的念頭,只想在她身邊苟活。他討好、逢迎,與她你來我往,都不過是為了讓這條命,活得更穩當一些。
但是她待他好。
人心都是肉長的,他又豈能無動於衷。
他瞧見梔子花開得好,會折了插瓶送給她。也會用不熟練的針線,替她繡一夜的香囊。
是他漸漸迷了眼,改了初心。
從遊刃有餘,處變不驚,到如今委屈也受不得,重話也聽不得,明明低頭服個軟就能過去的事,卻鬧到眼前這般。
而她只冷著臉道,他也沒有幾分真心。
果然帝王最無心。
他深吸一口氣,笑得有些顫抖。
「陛下這樣看我。」
「否則呢?」
「陛下覺得,我在你身邊,是有所圖謀。」
許清焰的目光閃爍了一下,臉色稍不自在。
「那你自己說說。」
「不錯,確實如此。」
「你……」
「讓我想想。起初,只為活命罷了,後來可就貪心了。」
他作勢掰著手指。
「想要權勢地位,想要珠寶玉器,更想要陛下的寵愛。這宮裡的男人,左不過就是這些念頭。」
「你還是將嘴閉上吧。」
「怎麼了,陛下猜不到嗎?」
他抹了抹下巴上的淚珠,揚起一個笑容。
「你瞧,今日沈君有心害我,引我去與姜雁相遇,我就要被陛下猜疑、厭棄。假如我不是一個小小的貴人,而是與他平起平坐,他行事還會如此大膽嗎?」
「此事朕會處置。」
「那是陛下的事,但我當真嚮往一個君位。我侍奉在陛下身邊,處處仔細,小意溫柔,不過都是為了這些罷了。」
「顧憐,別再胡說了。」
「我說了實話,陛下如何又不敢信。」
許清焰定定地望著他。
她臉色僵硬,或許是盯他久了,眼中竟有一絲微紅。臉上的神情幾番微妙變化。
良久,才道:「朕再問一遍,你當真這樣想?」
「古往今來,後宮中的男子,無非都是如此。我不過一介俗人,又如何能夠例外。」
他忍著喉頭哽咽,笑得平靜。
他看見許清焰閉了閉眼,仿佛很是疲憊。
「好,朕可以給你君位。」
「我……」
這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一怔,不知所措,卻見她的神色黯淡,且冷漠。
「不過,朕有條件。」
「明日晚上戌時,桐花台,齊王要與人私會,朕不想看見。」
「你要是走進去,撞破她們,朕就給你封君位,讓你得償所願,和沈蘭溪平起平坐。」
她古怪地勾著唇角,望著他。
「怎麼樣,敢嗎?」
顧憐的睫毛髮著抖,上面綴的淚珠,將視線都給模糊了。
他在她譏諷的笑容里,沉默良久,才起身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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