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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醒來時,看見不遠處的哥哥頭沉沉垂著、頭髮像海草一樣在海水中漂浮著,已經全無氣息。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還活著、為什麼能在海水中呼吸,下一秒,忽覺胸口劇痛無比,再一低頭,才陡然發覺一隻僧帽水母正伏於他的胸口,通體閃爍著鮮艷奪目的異光。

  系在腕上的漁網已經纏繞著深勒入骨,另一端仍在哥哥屍體腕上,使他無法游回海面,扯不開,咬不斷。

  他便就這樣同哥哥的屍體一起在海中漂浮了不知多少日,直到來往的魚蟹將哥哥身體上的皮肉啃噬得只剩累累白骨,漁網的繩結自手腕的白骨上脫落,他才終於重見天日。

  那隻寄生在他胸口的僧帽水母已經不知所蹤,自海底爬上岸的那一刻,他的心底卻忽然出現了另一個人的聲音。

  是哥哥的聲音。

  ......

  見側臥在病床上的男人背影動了動,顧知收回了思緒。

  「宗恕,你聽,即便沒有視覺,她也依然可以過得很開心。你想清楚,現在後悔還來得及。如果你同意,我和哥哥可以考慮再多留給你些時間。比如,十年。」

  宗恕仿若未聞,只抬手用指甲在自己手臂上劃出了一道紅痕,他目不轉睛地盯著那道痕跡,隨著指尖的移動,與此同時,他感受到了一種如同弱電流自皮膚下涌過的灼燒刺痛。

  手術成功了。

  「她人生中的前十八年都是在黑暗中度過的,她早就已經習慣了,就算是餘生沒有視力也不會如何。但是十年,卻可以讓你做很多事。」

  頭頂上方再度傳來年輕的女孩子清脆明媚的笑聲。

  宗恕握緊昨夜牽過她跳舞的左手,閉上雙目,眉心緊緊皺著,沉醉地感受著自掌心中傳來的痛覺。

  「聽聞你們『水母』雖可數百年靈魂不滅,卻只能依託寄生者的□□壽數,為了活下去,就是附生於豬狗也再所不惜。像你們這種輾轉於人世間的蜉蝣又怎能理解,十年對我而言,不過是滄海一粟。」

  身後,顧知長長嘆了一口氣,像是也清楚,再多說無益。

  「記住,這是你們兄弟兩個答應我的條件,管好你哥哥。」

  宗恕沉沉開口,即便此刻他完全就像一個再普通不過的人類般,虛弱地臥於病床,聲音中卻仿佛有無可撼動的力量。

  「我很清楚你們『水母』的神諭,除非是我自願放棄,否則你和你哥哥,永遠都休想得到我這具身體。」

  第23章

  隨著手術日越來越近,阿梨也越發緊張。

  顧念始終在旁安慰她:「我從我爸那看過了你從前的病例檔案,日常生活中也偶爾能夠感知到一定光線,證明你的失明不是顱內原因導致的。這種手術的成功機率雖然低,但有我爺爺親自出手,一定會順順利利。」

  顧念頓了頓,繼續道:「就算不成功,我在國外的同學他們的實驗室正在研究專為盲人設計的vr視覺假體,目前最高精尖的科技公司也在研發解決視障的腦內晶片,相信總有一天你能夠親眼看見這個世界的。」

  這世上的許多事未必只有一條路可走,阿梨聽完顧念的話,心情放鬆了許多。

  手術當天,阿梨終於第一次「見」到了這位深居簡出的顧老爺子。他沒叫顧顯和顧念跟隨,只帶了阿梨和一個司機出發去顧家經營開設的私人醫院。據說海市許多政商名流和明星都常出入於此,隱蔽性做得極好。

  顧老並不像阿梨想像中的那樣嚴肅難以親近,相反,老人家話很多、十分健談,從她之前在福利院的生活到她喜歡讀什麼書、聽什麼音樂,整整和她聊了一路。

  車子快要駛到醫院時,顧老從口袋中摸出了顆糖塞到阿梨掌心裡:「害怕的話就吃糖。」

  「謝謝顧爺爺。」

  顧知笑滋滋地「哎~」了一聲。

  阿梨愣了愣,懷疑是因為自己只有一邊耳朵能用的緣故,聽錯了,怎麼總感覺這聲「哎~」莫名有點......陰陽怪氣的?

  她兀自搖了搖頭,打消掉自己奇奇怪怪的念頭,剝開糖紙,將顧老給的那顆糖放進了嘴巴裡面。

  竟然是松子糖,味道也和從前福利院的一模一樣。

  這個口味的糖並不是人人喜愛,所以也不是隨處都能買到。

  有一個瞬間,阿梨忽然在想,這糖會不會是宗先生特意交給顧老,在手術這天拿給自己吃的?

  但就算是,那又怎麼樣呢?

  在她準備迎接手術的這段日子、在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時刻,他卻選擇了出國,這麼多天來一個電話都沒有。

  他真的就這樣將她一個人丟下了,丟在了一個對她而言完全陌生的地方。

  阿梨低頭揉搓著手中的糖紙,鼻酸到有些想哭,從前最愛吃的糖果也再嘗不出香甜的味道,反而在嘴巴里苦苦的發澀。

  在護士的協助下換好手術服,然後阿梨便躺在滑輪病床上被推進了VIP手術室。

  她聽到顧老吩咐其餘人都出去,手術燈將她的臉和肩膀都烤得溫溫熱熱的,感覺到有冰冰涼涼的消毒棉輕輕擦拭過她的眼皮。阿梨戴著麻醉面罩緊張地呼吸了幾秒,然後就全然失去了意識。

  再度醒來時,阿梨眼睛上蒙著厚厚密實的紗布,周圍黑漆漆的一片,身下的床品枕頭觸感很熟悉,這裡是她在顧家別墅的房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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