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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個「瞎子」就這樣隔著一片虛空,彼此凝視對峙。

  只不過,一個是真的,一個是裝的。

  天知地知,他知,她不知。

  轉瞬須臾,阿梨收回那隻手,彎腰從腳邊撿起那件白色的毛衣外套無聲地重新穿回身上,若無其事坐下來同他一起吃早飯,寬鬆的毛衣下面,兩條纖長白嫩的腿隨意交疊著。

  院子裡,鳥雀嘰嘰喳喳地叫著,屋子裡,並肩坐在圓桌旁的兩個人都各自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宗恕見她始終含著湯匙,不知在想著什麼,桌子下面赤著的雙足就那麼踩在石磚地上,像是完全感覺不到冷。

  宗恕強忍著俯身從地上撿起那件針織裙蓋回她身上的衝動,思量了片刻,淡淡開口,喚她回神:「下午要不要一起去騎馬?」

  「騎馬?還能騎馬?」阿梨握著湯匙,一臉的驚訝和不敢置信。

  宗恕看著晨光中她臉頰上透明柔軟的小胎毛,不禁失笑:「離這裡不遠就有一個馬場,你感興趣的話,我叫小何午飯後開車送咱們過去。」

  ***

  去馬場大約有兩個小時的車程,一上了車,小何先是從後視鏡三不五時地鬼鬼祟祟觀察了車後排的兩個人好半天,見阿梨和宗恕只是安靜並排坐著,並沒有要交談的意思,這才開口厚著臉皮追問了宗恕幾個關於中國古典建築學的問題。

  宗恕今日心情頗佳,幾乎有問必答,阿梨在一旁默默聽著,心裡卻在盤算著自己的心事。

  馬場管理員認得宗恕的車子,他們還沒下車,便有幾名工作人員和訓馬師早早等在大門入口處夾道迎接,態度俱是恭恭敬敬。

  宗恕極少過來,馬場負責人在最前頭和宗恕匯報工作,後面三五個人跟著,阿梨一個沒跟上便落到了隊伍最後頭,和宗恕之間的距離越來越遠。

  「理解他們吧,畢竟難得才『得見天顏』一次,不過有什麼好匯報的,宗先生根本就不在意他們這的這些事。」小何陪著阿梨在後面慢慢地走。

  阿梨聽著小何話里話外有種微妙的小傲嬌,這話的意思分明是在說——我是常年跟在宗先生身邊的,隔三差五就能見上一面,跟他們可不一樣。宗先生滿心都只撲在建築學術上面,巧了,我也是學建築的,我們才是一路人。

  阿梨暗自覺得好笑,故意逗他:「小何哥,別人多跟宗先生說幾句話你都不高興,看你吃醋的這個樣子,不然你嫁給宗先生算了。」

  「老子是18K純爺們兒!要嫁也是你嫁。」

  小何差點急了,大直男的尊嚴不容挑釁,阿梨感覺要不是自己是個瞎子又是個女孩子,小何非得在這原地跟她干一架。

  「我在宗先生面前就是個還沒入門的學生,良師益友,師,友,懂嗎!」

  「好啦好啦,對不起,彆氣了,我開玩笑的。」阿梨趕緊岔開了個話題:「這個馬場也是宗先生的產業?」

  小何說:「是,不過宗先生不常來,我給他當司機的這兩年,他待的最多的地方就是山上的那個院子。上次我陪他來,還是去年中秋的那天晚上,馬場的員工都放假回家過節去了,宗先生獨自一個人在這裡騎馬,騎了一夜。」

  阿梨正聽得入神,小何忽然止住了話頭。

  「怎麼了?」她問。

  「先不說了,宗先生正在前面等著你呢。」

  馬場負責人正滔滔不絕地匯報著一大堆財務數據和運營事務,身旁,宗恕忽然停下了腳步,轉過身,默不作聲地向身後遙遙望去,也不知道剛剛到底有沒有在聽。

  他一停下,後面跟著的那三五個男人也疊羅漢似的趕緊剎車停下腳步,一群人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站在原地發愣,然後循著宗恕「望」著的方向下意識轉過頭,直到看到了阿梨才突然醒悟,繼而忙不迭地紛紛向道路兩側退讓,硬生生給阿梨讓了一條路出來。

  阿梨走到宗恕面前,他戴著黑色小牛皮手套的手指輕輕觸了觸她的臉頰,然後才忽然想起來,還隔著一層,於是又垂手幫她緊了緊脖子上的羊絨圍巾。

  「冷不冷?」

  阿梨搖搖頭。

  「一會兒騎上馬跑兩圈身上就暖和了。」宗恕牽起她的手,兩個人並肩不疾不徐地向前走。

  身後一群人直愣愣地在原地杵著,瞧著那一雙背影,也不知道眼下這情景是不是應該跟上。

  起先小何也看傻了,不過又看了看旁邊那一圈同樣也看傻了的馬場裡的男人,覺得自己不能看上去和他們一樣傻,於是清了清嗓,率先打破尷尬道,「今天冷倒是不冷,就是風有點大。」

  馬場負責人的眼睛還黏在前面那兩個人的背影上,聽見小何的話,遲緩地扭過頭同他「欸欸」寒暄了兩聲。

  小何背著個手撇下那幾個馬場的男人往前走,陽光下頂著個亂糟糟的雞窩頭,自言自語,「我就說嘛,什麼生意產業,這些事他壓根就沒放在過心上。」

  走著走著,他忽而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愣愣地停下腳步定在原地,半晌,跺腳長嘆了一聲,在草場的大風裡仰天振臂長嘯:「四更山鬼吹燈嘯,驚倒世間兒女,天妒英才情來誤!蒼天吶,放過他吧!」

  第11章

  小何叫多餘的人散了,只留下馬場負責人和一名馴馬師,三個人不尷不尬沉默寡言地遠遠跟在後面。<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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