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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線收緊,雁洄疼得皺眉,她睜眼看見阿戊,他們很近,他眼眸里倒映著一張蒼白似鬼的臉。

  雁洄其實不太想承認,那是她自己,於是笑笑,想添一分人色。

  阿戊抬起手,讓她看他們之間的關聯,「你給我八分鐘,就再堅持八分鐘。」

  幽閉的空間裡,只聽到雁洄虛弱的聲音說:「阿戊,人還是不撒謊的好。」

  阿戊一再要確定,「雁洄,你答應我。」

  雁洄也抬起手,細細的腕子,泡得發白又皺。而他捲起袖子的手臂,沒有一塊好皮。

  「好吧,我答應你。不撒謊。」

  阿戊摟緊她肩膀,「我帶你出去,你要跟上。跟不上的話,這蠶絲會割斷你的手,也會割斷我的手。」

  雁洄笑出輕輕的一聲,似是不聞其中的威脅。

  阿戊一怔,忽笑了笑,幾分釋然了,「這樣也好。也算好了。」

  將水口形勢複述一遍,以及阿戊制定的計劃,雁洄安靜地聽著。

  「準備了。」

  「好。」

  他們並肩入水。

  阿戊在前破開水流,替雁洄節省氣力,他仔細計量過,每一段的通過時間,只要她能跟上。

  在預估內抵達水口,阿戊瞟了眼手腕蠶線,快速深潛,換游法,斜進水脈。這一段阻力感明顯,他吃力地踢腿劃臂。

  越接近折角區,水力的阻滯使得視線模糊,遲疑只會是負擔,阿戊一股作氣突破過去。他不回頭,不停留,一如當初雁洄帶他重返鬼喊谷那時。

  那道纖細而立正的身影,給予他重新奠定這個世界的可能。

  這是第一道關口,蠶線時直時松,阿戊貼著斜度游,遏止自己悲喪的念頭。兩個人牽扯的話會增加受力,盡力保持在同一直程,對雁洄最好。

  只要聯繫還在。

  接近峽口,亂流劇變,從各個方位推撞阿戊的身體,是阻礙也是契機。他伸直手臂,只要再近一點,就能掰住峽口岩石,力一旦分散,他就能從夾縫中闖過去。

  念起身動,也就轉瞬之間,撕扯的力量湮滅在身後,阿戊如置另一番寂靜天地。他立即旋身,貼岩壁游至峽口邊,探出左手等待。

  三十秒,雁洄只有三十秒的機會,這已經是最後一段路線里,所能留出的最富餘的時間。

  阿戊一直守在峽口側面,燈光抬著,給她引路。

  ……五,六,七,八,九……

  暗流源源不斷地湧進峽口,蠶線逐漸拉直。

  阿戊殘忍地靜候著。

  ……十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七……

  時間在拉近距離,時間也橫亘成遙遠的生死。

  阿戊沒有痛覺,蠶線割進手腕時,他停止了默數,閉上眼睛。

  這一去,不要想成悲傷,畢竟在歸宿里,也算落地了。

  誰也不會是孤獨的,如果可以,他更希望在她的恐懼中得到解救。

  於是他只能等,等蠶線收回,或斷裂,等一個結局。

  ……

  雁洄已經觸碰到了峽口,只記得快失去力氣時,一隻手將她拽緊,之後的事,她記不清了。

  醒來時,眼前一片昏黑,以為身處在地下河,她下意識擺腿保持浮力,她久遠地觸摸到了柔軟的暖意。

  偏頭,覆在眼上的布條滑落,雁洄看到了金色的暉光,以及茂密的草地。左手牽動,她心念一熱,緩慢地側轉身。

  哦,還有阿戊。

  他們都很狼狽,爛的軀體,碎掉的目光,沒有偽裝,情感也赤//裸。

  空氣是新鮮的,天像火燒,草在綠,樹有結花,萬物的生命。

  他們無數遍確認,眼色溫柔,在這確切存在的此刻。

  *

  就地住一晚。

  在選在溶井後面台地的寮棚。

  寮棚前是溶井的半壁遮擋,生火不用考量。

  阿戊先是脫了自己上衣烘烤,干透後讓雁洄換上,再讓她把換下的衣服給他。

  上衣的長度可以當裙子,雁洄在寮棚換好後,光著小腿,捧了自己的濕衣走出來。

  火堆旁已經架起個簡易衣架,阿戊躬腹低頭,正用藤蔓將木枝和石頭捆綁在一起,隨著動作,手臂肌肉鼓動。

  跳動的火影,在刻畫他認真專注的神情。

  阿戊忽抬頭,捕捉到雁洄的視線,他渾不在意,起身走過來,接了濕衣攤開在衣架上,然後轉腳面對她。

  雁洄先開口,「都是傷,少了美感。」

  阿戊低眼看自己未著衣縷的上身,失笑。

  「不過,」她話又轉折,戳出指尖點過他肩窩一道劃痕,「破碎也是美。」

  阿戊握住雁洄的指尖,塞了什麼進她手心。

  幾張樹葉裡面,裹著紅的綠的,地莓和野橄欖。

  好餓,雁洄拈了吃,酸酸甜甜。

  阿戊又看了眼雁洄滿足的表情,回身去抓起剛製作的工具。

  「先吃這個,我去布陷阱,抓個野雞烤。」

  工具就是木架上支著能移動的石頭,好像可以反彈,未免太原始。

  「怎麼抓?」雁洄有點好奇。

  「想看嗎?」阿戊問,待看到雁洄光著的腿,他又說,「天黑了有蚊蟲,還是烤火等我吧,你的手還有點冰。」

  雁洄乖乖點頭,坐火堆旁,一面吃,一面目送阿戊。

  夜幕降臨,蟲鳴囂張,樹上夜鴉時而撲翅,遠空有獸在嗷叫。<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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