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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連時間都不曾對他慈悲,那他該怎麼辦?

  幻境邊緣的景象在一片片坍塌,天地界限逐漸混淆,四面八方的風亂流,地也隱隱在震。

  耳邊似乎有人在喊雁洄的名字,是誰?

  「雁洄,他身有惡息,現在被林陣排斥,影響了幻境,你要快點,別讓他再沉湎己身。」

  「惡息?」雁洄喃道,「是仇恨嗎?」

  如果是,在這裡,她要以什麼立場讓他理智一點?

  尤各藍的語氣沉肅:「不,是亡念。死亡之念,也是一種惡息。」

  風狠勁地刮,阿戊的身體搖搖欲落,雁洄走到他面前,抬手遮住他渾噩的雙眼。

  「如果這就是你要找的真相,你是不是就可以就此安息了?」

  淚浸入雁洄的手心,冰涼透骨,「那他們呢?你忍心他們屍骨無依嗎?」

  你們一族有人死落地的說法嗎?

  有!

  阿戊掩住臉,塌了肩背,終於哭出聲,正視了他的罪孽。

  雁洄抱他入懷,「已經過去了,阿戊,別懼怕……」

  風漸漸停息,幻境也不再崩析。

  七月九日,尤望雲似乎接受了瑤寨消失的現實。

  她走遍附近的峰林,尋訪山民,得到七月七日晚地動的這個消息。不知道過去幾日,她又回到瑤寨,大黃的屍體不見了,可能沉下去了,而杉樹林多了一座新墳。

  日升月落也就是一息間的事,再次見到尤望雲,她烏亮的髮絲雜了幾縷白髮,面容也添愁苦,不再明媚溫柔。

  自七月六日後,這是她和雁沅見的第一面。

  「這座墳是我立的。」雁沅說。

  「他是?」

  「一個半大的孩子,也許瑤寨在淹沒前,他被父母放上樹逃生,誰知道洪流這麼猛,淹過樹頂。我潛水查水源時,就發現他僵抱著樹幹,沒有被沖走。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取蒙氏。」

  尤望雲聲音哽塞,說:「謝謝你。」

  雁沅見她面色委頓,開導說:「姑娘,人這一生都在生離死別的路上,活著的人總要走下去的。」

  尤望雲紅著眼眶搖頭。

  雁沅嘆聲,也知道這些事只有靠自己想通,「此前蒙大哥問我,有沒有停下來的想法,我現在不打算走了,我想弄清楚淹了瑤寨的水頭在哪,想要為消失的百餘口人斂骨。」

  原本是想讓尤望雲寬心,這些事不是只有她在承擔,但人在脆弱時,往往最受不得好。

  尤望雲低低啜泣起來。

  雁沅也是束手無策,心中更感悲涼。他也是未亡人,在黃河撈了一輩子的屍,最後卻撈不到妻子的屍骨,所以才漂泊到此。

  之後,幻境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自從進入這裡,雁洄和阿戊旁觀著一切,極少交流。

  現在有空餘了,卻都無言。

  各自休憩。

  夜晚的星空湛藍,好純淨,天地仿佛生來就是一體。

  精神能稍微這麼鬆懈,雁洄生出一種累了的迷惘。直視夜空,直到天際裂開一道白。

  這一次見尤望雲,是在一個集鎮。她給雁洄的感覺就像被抽乾了生機,容顏枯槁,目色暗淡。

  到底是經過多少蹉跎,讓一個少女變成如今的模樣。

  露天搭起的麵攤,就三四張桌子,雁沅和顧萬業坐在一處吃麵,交談這些年的去向。

  「真是好久不見了,我一直忙於生意,也少往這跑,應該要與你聚聚的。」

  「你家大業大,忙也是正常的,有什麼你說一聲,我這邊方便招呼的。」

  「誒——可別這麼說,當初要不是你指點,說雷電多出之處產金屬礦,我也不會找到那等礦產豐富的好地,你可是我的貴人!」

  雁沅哧溜完麵條,說:「客氣了,只是一句話而已。」

  顧萬業展開一張報紙,遞到雁沅面前,「你看看,連報社都報導了我們萬成礦業,這可不止一句話的好。」

  報紙上儘是誇讚,雁沅看著也替他高興,「恭喜恭喜。」

  顧萬業放下報紙,撈麵條吃,口中含糊不清,「對了,你這些年都在忙什麼?」

  「我一直在地蘇、三隴兩鄉跑,幫人做些撈屍的活。」

  「撈屍?我記得這地少有大江大河啊。」

  「是的!」雁沅沉吟道,「七百弄降水量巨大,又澇又旱,我猜測峰弄底下應該有地下河,將水都蓄走,又從某一處洶湧而出。」

  麵條從口中掉出去,顧萬業艱難地吞了吞唾沫,表情顯得怪異。

  雁沅以為他忌諱這行,問了上次拍的照片,得到可以贈與的回覆,沒多久就要告辭。

  顧萬業走時也行色匆匆。

  尤望雲等的就是現在,她走上前和雁沅問好。

  對於這個小姑娘,雁沅總是想到年輕的自己,「姑娘,我一直在探地下河水路,也會盡所能地尋他們的屍骨,你該放下了,去過屬於自己的生活。」

  尤望雲恍若未聞,抿抿乾燥的唇,「那……瑤寨的事,有進展嗎?」

  雁沅搖頭,嘆惋道:「沒有。」

  聞言,尤望雲不再糾纏。

  雁沅自知勸也勸不住,就隨她去吧。有些南牆得撞到頭破血流,方能悟清。

  桌面報紙顧萬業忘了拿走,雁沅折好收起。

  雁洄看到那張報紙的版面,熟悉無比。<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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