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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來了。」雁洄直覺奇怪。

  春巫冷不丁停住,幽冷的聲音響起,「你是雁家人?」

  *

  寮棚里沒有床,都是直接鋪涼蓆,硬邦邦地睡。

  雁洄沒有認床的毛病,但身下硌得慌,她時不時翻身,難眠。

  「睡不著嗎?」

  阿戊的詢問和著腳步聲,雁洄見他的身廓放低,盤坐在涼蓆旁。

  「阿戊,」雁洄調整個還算舒服的睡姿,低聲說,「那個春巫,我不太放心。」

  「她答應了,就會為我們開啟祭祀台。」

  「那開祭台前呢?」

  阿戊沒出聲。

  彼此心裡都清楚,怕有變數。

  「阿戊,」雁洄又說,「你還記得今天在溪邊,那位阿婆殺魚……」

  「雁洄,該睡了。」阿戊知她聰明,已經猜想到五海瑤的處世章程,便打斷談話,抬手輕拍她肩部。

  雁洄蹭近阿戊,「嗯」了聲,閉眼醞釀睡意。

  這瑤寨處處透著詭異,白日各種聲音正常,夜裡卻安靜得像處在瓮中,空間像被什麼曲隔開了。

  心思放輕,雁洄漸漸進入夢鄉。

  一夜好眠。

  雁洄睜眼的一瞬,瀑布的奔流聲傳入耳朵,緊接著是鳥叫蟲鳴,再是村寨居民活動的動靜。

  看清四周,都是赭色的木板。

  阿戊不在。

  雁洄起身走出寮棚,溪邊聚著女人和孩童,男人們應該勞作去了。她走到溪邊,掬起清涼的泉水洗臉,整理儀表。

  下游有人抓了一隻雞,提刀向雞頸,手腕一收,鮮血噴涌。

  雁洄怔怔地看著那人處理好雞毛,破腹拽出雞喉管,滿漲的一包稻穀未消化。

  昨天引路的婦人端來早餐,早餐有粟米和雞湯。

  人都只吃粟米,待宰的雞吃的卻是稻穀。

  雁洄一點食慾也沒有,但也乾淨地吃完。端碗下梯,阿戊不知道從哪走過來,接過碗拿去不遠的寮棚放好。

  還沒來得及問他去了哪兒,說等兩天的春巫出現了,嘴角攜笑,看人的眼神含著深深的探究,先前的傲慢幾乎沒有了。

  「雁家人,擅繪地下河,可尋溺亡者。」春巫用輕佻的語氣念出這句話。

  見識過五海瑤的詭異,春巫道出雁洄的底細,雁洄也只是理所當然的平常。

  春巫見雁洄神態自若,聲調揚起,「說起來,你與我一族也有淵源,不管是以前,還是現在。」

  阿戊異常沉默,出神地凝望著溪流之上飛散的水汽。

  雁洄不想繞圈子,淡淡地瞥春巫,「要我做什麼?直說吧。」

  春巫掩嘴輕笑,語調越發的不陰不陽,「當然是尋溺亡者。」

  聽得雁洄渾身毛孔發涼,她眼神指寮棚,「進去說吧,我站得累了。」

  進寮棚,雁洄坐涼蓆上,阿戊在她右側坐下。

  春巫則隨意坐地,面向雁洄,「既然你不想聽廢話,那我就直說了。我們五海瑤崇拜自然,得其庇佑,從創世之初便遵循取、與的行則,遏制本欲,才能安存萬世。你向我取『入祭台破巫境』,也該與我『尋溺亡者』,這是自然生息規律,也是外界所指的等價交換。」

  所以為食『取『生,還要假惺惺地『與『一頓上路飯。雁洄毫不掩飾地嗤笑。

  好放肆!春巫惱意一起,就要發作,又聽雁洄說:「我要先看溺亡地點。」

  這是要答應了,春巫頓時不惱了,盈盈起身,「那你們隨我來。」

  隔著兩步的距離,雁洄和阿戊跟隨。

  瑤寨里的女子骨架較高大,五官又分明,所以渾然有一股果敢氣勢。春巫帽上的白條被風吹得飄到眼前,腰穗也盪悠悠地張揚,無言地讓雁洄感受到她的得意。

  溺亡地點是一處矮峽谷中的水洞,水面沉靜幽黑,飄滿了落葉碎屑。四面岩壁切得很是陡峭,似一排排的獸牙疊砌,藤生植物密密匝匝,幾乎遮掩鑿得粗糙的幾塊階石。

  看岩壁分層的苔痕,估摸水量劇變,淘蝕厲害,暗河必洶湧。

  雁洄問:「溺亡多久了?」

  「三天。」

  「你們在這裡抓過魚嗎?」

  「抓過。」

  「什麼魚?魚身顏色深淺?」

  春巫回:「洞鱖刺鰍之類的,比溪流的魚顏色淺些。」

  大約有譜了,雁洄可以一試,「釣屍要準備許多,我得回去一趟取白鱔。」

  春巫打斷道:「不得以生息換死屍。」

  雁洄挑眉,「你是要我潛水撈屍?」

  春巫輕點下頜,脈脈一笑,「我不強人所難,你自掂量。」

  「不強人所難?你族不是自恃巫術厲害,怎麼不自己去?」雁洄當即反諷。

  春巫仍掛著笑,「巫也有限制。」

  雁洄低眸考慮。

  一直沉默不語的阿戊,倏然抓住她的手,說:「再想其他的辦法!」

  傳來的力量緊到雁洄掙不開,她看向阿戊隱著愧色的眼睛,揚聲道:「春巫,我答應你。」

  第30章

  因為輕裝上路, 雁洄只帶了潛燈磷粉,也沒想到會出現這個插曲。她列出用品單,讓春巫去備全。

  「好!我這就去準備。」春巫意外雁洄行事這麼果決, 不由改觀,欣然答應。

  春巫走後, 雁洄拿出隨身帶的蠶絲,撿了一顆圓潤的石頭, 綁好,踢開岩壁上的藤蔓。<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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