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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賓客喊經理,經理面帶微笑走過去,「先生您好,是有什麼需要嗎?」

  賓客稱讚:「這處風景不錯,涼風吹著,人都感到悠哉。」

  人說話總叫人猜,經理心思一轉,彎低身子道:「您喜歡就好,這次承辦婚宴我們老闆說了,須好好招待貴客,待會我就讓服務員備咖啡和點心端上來,希望您和您朋友能夠度過一個悠閒的下午時光。」

  賓客挑眉正看經理一眼,面色滿意,笑著說:「有勞。」

  這幾名領導坐一處實在扎眼,雁洄想換位置,不料包廂門開了。

  鄉長乍一現身,還余有怒氣的視線投過來。

  阿戊背對著,倒沒什麼,雁洄的角度則暴露些,她故作鬆弛地以手托臉,依偎向阿戊。

  阿戊順勢環手過去扶住椅背,發覺她腰背繃緊。

  賓客長篇大論起來,鄉長似琢磨了會,只是默默走下露台。

  沒被發現,雁洄暫時卸了緊張,頭靠在阿戊手臂,借著說話的表情窺探包廂。

  隔段時間,出來的是從山畏畏縮縮的身影,神態間有股自得。

  隨後,農伯緩步走出,表情平穩,看不出好歹。

  一窩異心,看來謀而不合。

  謀的什麼呢?

  雁洄想著,坐正身體,目光不經意落在樓下馬路。

  一輛黑色轎車慢駛過,可見到車窗是敞開的。

  正常行走的路人忽然停步,對著轎車躬腰點頭,姿態低下。

  雁洄眉頭蹙著,若有所思。

  轎車車窗升高,越過路人向前駛去。

  雁洄一轉頭,阿戊不在了。因接觸體溫,更揮發的薄荷香氣,擾得她心裡極其不安。

  匆匆下樓,雁洄慌亂中也想不起避開鄉長等人。

  好在喜慶的氛圍里無人關心一名慌張的女子。

  出酒店大廳,跑到露台下的馬路,轎車的行駛方向是……

  雁洄邊跑邊計算路線,包括周邊的紅綠燈,一切可能截停車子的地方。

  四面環顧,已跑出兩條街道,就在雁洄幾近絕望時,阿戊疾跑的背影驟然出現在視野里。

  勁風疾速,力透他的衣衫,刻化出一張形銷骨立的圖。

  前有紅燈,轎車剎速。

  一隻醒自深山的孤獸,妄圖殺進鋼筋水泥的世界裡。

  有那麼一刻,雁洄憶起她投身鬼喊谷那時,墜陷水底,不過就泛起了幾圈波紋。

  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不如死去!

  死後呢?誰來定論他們的對錯?

  風颳過耳際,刺痛;陽光普照眾生,刺痛;胸腔里積鬱不去的恨,刺痛。

  終於追上阿戊,雁洄拽停他,抬臂壓向他胸膛,將他欺到路邊牆石上。

  綠燈亮起,黑色轎車左轉離開。

  雁洄喘著氣,雙手撳在阿戊肩頸,胸口漲到要炸裂,她雙目充血地看著他,「如果你只是囿於過去,而無法認清自己的存在,那你現在就給我滾!給我消失!」

  阿戊也看著雁洄,在他陰沉的目光里,他不知他紫色的筋絡已散至耳下,他此刻的笑容,頹靡似妖。

  「這不是你想要我去做的嗎?」

  第25章

  從見到阿戊, 雁洄只是單純覺得,這是個麻煩。

  後來生出些同類的憐憫,但不多, 仍舊想要棄置他。

  再知他可說話,可如常行動, 可暴露在光下,可皮肉再生, 可長時閉息,可替代白鱔,可利用他潛鬼喊谷……

  那費點心思,留下他, 何嘗不可呢?

  他有秘密, 雁洄一直清楚,因為他不看你的時候,他的眼睛是沉重的,馱著許多罪孽。

  雁洄不想深究,不想捲入他人的因果里, 她有自己的路要走, 要走到死。

  只要他不妨礙。

  可當阿戊再次說出:你問, 我就說。

  這句話時,心會被觸動, 會有一絲微弱的罪惡感,但又頃刻被泯滅。

  這世間孰真孰假,不是麼?

  但假若能裝一世,那便是真。

  可惜, 情緒和情感這類東西, 偽裝不久。

  阿戊對於薄荷香袋, 有著雁洄難以理解的執著,這好滿足,予他就是。

  再到他偷入居室,翻看舊資料,還找出藏得隱匿的照片;到他因顧建浩失去平穩,只為那隻金表;到他開始獨自行動,尋得尤望雲,再次失穩;到他潛鬼喊谷的熟悉;到他只見到顧建浩車牌,便不管不顧,失去控制。

  「還盤王願,驅離旱禍,降落雨澤……山泉源源,米粟又滿倉,紅綢點了長燈,長者們捧酒唱祝歌,孩子啊笑啊笑地敲銅鼓……嘣!嘣!地動山晃呀,沒了,就都沒了……」

  雁洄還記得尤望雲的遺言,她的執念,答案就在那張攝於1914年的黑白照里。

  那隻金表,那背景里喜慶的燈籠綢布,那岩壁裂縫蝕成的溶洞,曾蓄著滿倉米粟。她的故人阿戊,對鬼喊谷潭底的熟知,以及跪在蒙氏墓前的莊肅。

  羊皮冊線訂本、書信里還未提及的,阿巴緘口不言的,被雁洄找到了。

  鬼喊谷的前身是一個村寨。

  至於村寨為什麼會變水潭,為什麼會成為雁沅的夙念,為什麼要讓她的親人葬身於此。

  答案久遠,雁洄遍尋不得。

  「這不是你要我去做的嗎?」

  「這不是你要我去做的嗎?」<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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