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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戊低頭,雙腳調整了下,忽地舉起左臂,雁洄抓住了,繩索立即滑進他手臂收緊。

  重力猛地將雁洄的身體拉出一半,看著搖搖欲墜。阿戊儘量平穩住落勢,對她說:「你先保持身體的著力點。」

  左肘撐在井圍,雁洄借力後挪,胸腹右臂刮蹭岩石,皮肉生磨。

  待平穩了,她跟阿戊說:「我的力氣不足以拉你,你要想辦法。」

  阿戊明白,雁洄的力量撐不住他的體重。他緊貼岩壁,探尋攀登的落腳點,雁洄每向上拉,他便順勢攀高一截。

  一點一點地,阿戊的手終於突出井圍,抓握岩石。雁洄起身去拉,兩人遠離坑洞後,雙雙力竭摔倒。

  阿戊壓在雁洄身上,聞到了新鮮的血腥味,叫他生出一股暴動的興奮。

  阿戊實實在在的體重,壓得雁洄胸腔憋悶。他們離得那樣近,他眼底完整印著自己的臉,雁洄的手撫上他的臉,突然拍下一巴掌,她哼道:「自不量力!」

  「對不起。」阿戊低低地說,起身扶雁洄。

  磨破的皮膚生疼,位置又敏感,雁洄揮開阿戊的手,「我自己來。你去拿繩把他綁了。」

  「他」既是黑影。

  阿戊解繩索,反剪黑影雙手捆上,再在身體纏幾圈綁實,留著腳活動是要走山路。

  繩索另一頭交給高訪。

  阿戊又來到雁洄面前,細細端量她,「你沒事吧?」

  雁洄擺手,沒什麼氣力回應他。

  阿戊看她一眼,便走到溶井那邊。

  被抓後一直安靜的黑影,突然偏激地沖阿戊的背影吼。高訪扯繩索,乾脆將他綁樹上去。

  「之前的失蹤事件是你乾的吧?」

  「我什麼、都沒做。」黑影的聲線粗嘎,發音晦澀。

  「那你跑什麼跑!」

  「是你們進了、我地盤,追的我!」

  「還敢狡辯!」之前高訪被黑影耍得差點沒命,上去就是一腳,踢他膝窩上。

  黑影嗚嗚地低吼,明擺著不服。

  高訪拍打他頭,「將我們引去坑洞,想害我們,心腸歹毒!失蹤那兩人是你殺的吧!」

  「我什麼都沒做,放開!不能、綁我!」黑影一直低著頭說話,頭髮長而卷結,亂糟糟的摻著樹葉,帽兜又寬,幾乎遮了整張面目。

  高訪掀起他帽兜,說:「喂!說著話呢,有沒有禮貌!」

  黑影倏一抬頭,裂開嘴笑。

  高訪驚駭住了,發不出聲,眼前這張五官猙獰的臉,看起來惡意十足。

  雁洄獨自將能處理的傷口處理了,奇怪高訪一副見鬼的表情,她走近。

  「雁洄!」阿戊的聲音驀地出現,他背著手,好像拿著什麼。

  「別看。」阿戊搖頭。

  倒是更好奇了,雁洄走到黑影面前,淡聲道:「抬頭。」

  「啊!」黑影搖頭晃腦,張大嘴做誇張的表情,企圖在一張正常人的臉上,看到嫌惡。

  見過工藝拙劣的人//皮//面具嗎?皮膚膠質般鼓包起伏,充滿橘皮一樣的毛孔,五官蹂擠一起,將該有的輪廓消融,只留下能辨別五竅的洞。而眼前的這張臉,亦是如此。

  比這更瘮人的腐屍,雁洄都見過。猶記得是在吞榜村附近的一處石峰,阿巴要在一個深溶井釣屍,因為地面與水位相差甚大,且洞腔內的鐘乳石幔性脆,進入溶井時難以落腳。阿巴不得其法,耽誤了兩天,終於鉤上時,屍體早被底下的魚啃得七七八八了,一路拖上來,頭骨哐當,腸臟散了一道。

  沒在雁洄臉上得到預期的效果,黑臉也不失望,嘿嘿地笑。

  雁洄說:「頂著這副面目,很孤獨吧。」

  黑影瞬間斂了笑,嗚嗚地喊,眼睛濕潤。

  「來善是你什麼人?」聽到這個名字,他猛地瞪圓眼睛,嗚嗚地搖頭。

  很傷心的樣子,明顯是相識的。

  「你的東西掉了。」阿戊展開一條紅白相接的布料,拿近黑影面前。

  黑影再次變得安靜,矢口否認,「不是我。」

  阿戊說:「我在一個窩棚尋到的。就在溶井背面石壁一處非常隱蔽的台地。」

  黑影警惕地看著阿戊,改口:「是我的。」

  「還有這個。」阿戊又拿出一個白面具,上面染了彩色的汁液。

  甫一看到面具,高訪抑不住激動,「長身彩臉!裝神弄鬼,還敢說不是你!」

  黑影也承認面具是自己的,但是堅持否認:「你們沒有證、明我殺人,不能帶我走。」

  他講話語序不熟稔,或許久居深山,語言能力退化,但該有的應變能力是一點不含糊。雁洄觀察了一會,發覺他情緒極其不穩定,在這之下,還能理智思考嗎?

  也可能,有人教過他,也可能他不止一次碰到這種情況,應變能力實則是肌肉記憶。思及此,雁洄感到需抽絲剝繭般的複雜。

  沒證明?好說啊,高訪在行得很,「就我背上這一刀,我可以告你蓄意謀害,先進局子蹲吧你!」

  「我沒有,我就、是防身。」

  「誒~」高訪說,「我們仨都是證人,你有證人嗎?」

  「你你!」黑影百口莫辯,急得張口嗷嗷地吼。

  這一行大家都累了,總算有收穫,高訪說:「先回去吧,回去再審。」

  雁洄本意再探溶井,但身上傷口因天氣炎熱,刺痛難忍,便就作罷。她跟阿戊說:「走吧。」<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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