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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張仝跑到自己的帳篷,從裡面拿出潛水燈,塞給雁洄。

  潛水燈小巧,但挺壓手,有彈力帶可以固定在身體,雁洄說很喜歡。

  張仝放心了,職業病地說起工程進度,「我們在九頓天窗建壩圍水,加大水流落差,提高水輪汞揚程,以供提灌。如果效果達到預期,同樣屬於溢流天窗的吞榜,我們也打算如此操作。」

  九頓底下岩溶管道交錯,雁洄說:「地下層流結構複雜,要防滲漏。」

  張仝說:「這個也是我們最初的顧慮,所以擇了北面水域建壩。」

  「嗯。祝順利。」

  「屆時階段通水驗收,我們會有慶祝活動,你要來嗎?」

  「我不確定。」

  雁洄跟高訪要摩托車鑰匙。

  給是給了,可高訪看雁洄穿著膝上百褶裙,真是難搞。他忽指天,大聲驚呼:「哇!那是什麼!」

  地質隊的,做工的,都莫名望天。

  聽著摩托煙筒轟鳴,再越來越遠。高訪循望,隱約還能看到雁洄白花花的腿。

  劉化荷也在這做小工,她放下鐵鍬,特地來問高訪,「天上到底有什麼?」

  「有雲啊!」

  劉化荷嗤一聲,又問:「雁洄家有個後生,長得可俊了,是誰啊?」

  「劉嫂,你問我,我問誰去?」

  ……

  前天替阿戊整理領口,他身上有汽油味。

  小地方硬化路就一條,雁洄從九頓一直騎到地蘇鄉。

  街道巷子都轉遍了,包括鎮醫院前的小飯館,不見阿戊。

  丁字路口駛過去一輛巴士,塵土飛揚。

  雁洄騎車跟上。

  硬化路坑坑窪窪,巴士行得不快,雁洄緊跟在後。

  剎車燈亮,巴士忽一拐彎,雁洄看到路邊圍著人。

  「這人怎麼一身血?哪來的?」

  「不知道,一動不動,看起來不太正常,不會早死了吧?」

  「要不……報警?」

  雁洄停穩摩托,走近,從圍著的人的空隙里,看到一隻捲起袖口的手。

  這邊有個村子,離地蘇車站三里遠。

  雁洄撥開人群,居高臨下,心生恨意。

  阿戊躺著,面龐生硬,襯衫扣解了三顆,脖間的筋脈延伸進胸口,呈更深的紫。

  雁洄下了力氣,踢他一腳,喊:「阿戊。」

  旁邊有聲音指責,說她怎麼沒有同情心,人都這樣了。

  雁洄再踢阿戊一腳,喊:「阿戊。」

  原本以為死去的男人卻慢慢睜開眼,旁人驚嚇地自覺讓開。

  他聲若遊絲:「雁……洄……」

  第14章

  阿戊又高又重,雁洄扶他,只能起一半,要不腳拖地,要不頭懸空,還險些掀翻她。

  還是有人看不過去,搭把手將阿戊抬上車,雁洄拉住阿戊雙手,緊緊扣自己腰上。

  發動車子,起步,阿戊原本僵直的身體,倒在雁洄後背。他的頭枕在她的肩膀,肌膚相觸,一冷一熱。

  有人問幫忙的人,「那個男的無端倒路邊,身上又怪異,你怎麼敢多事?」

  「這個男人,我好像見過他……」

  還未到家,阿戊搖搖欲墜,一隻手已經跌下,落在雁洄的裙圍上。

  單手騎車,雁洄用另只手拉緊阿戊手臂。

  車子直接從側門開進後院,放腳撐,雁洄半轉身,抱住阿戊的頭,左腿跨過油箱,小心從右側下車。

  稍微松力量,阿戊由著慣性倒進雁洄懷裡,她抱住他的腰,把他從摩托車上拖下來。再一路拖進地下溶洞,也不管磨不磨破,或階梯磕碰。

  先讓阿戊靠住石池,雁洄抱起他的腿放進石池,再抬上半身,然後抱起個瓦壇往池裡傾倒。

  聞到血腥,白鱔陷入瘋狂,在阿戊身邊甩鰭搶食。雁洄掏出匕首,抓起阿戊手臂,毫不猶豫地劃破皮肉。

  黑血汩汩,流入池中,白鱔攪起的水波淌過傷口,血與血融合。

  過了午時,阿戊還未轉醒。

  雁洄看著為數不多的瓦壇,咬咬牙,又抱起一壇。

  不知道過去多久,雁洄蹲守在石池邊,餓得四肢無力。

  白鱔游浮,傷口也不再流血,外翻的皮肉有內收的痕跡。

  阿戊閉著眼,唇翕動,「雁洄……」

  「你醒了?」雁洄急於去探他的情況,腿卻跟不上發力,整個人砸進石池,砸進阿戊寬闊的胸膛。

  滿腔的血腥,濃烈,嗆喉,無一不傾占。

  雁洄手抵在阿戊胸前,隔擋不住他熒熒的雙眼。

  他的聲音仿佛很遠,「雁洄,從我在這個世界睜眼,我又再次感受到,生命這樣的傷痛。」

  *

  山魈吃人的傳聞,越傳越詭譎,目擊者紛紛增加。

  有人說山魈神出鬼沒,還有人說,其實是人吃人。

  外面再如何,雁洄只琢磨起跟高訪討路數。

  阿戊能活動後,常常失蹤。

  七月三日晚,暴雨,雁洄站檐下半宿。

  七月四日,阿戊乾脆就不回來了。

  七月五日,九頓階段通水驗收成功,張仝邀請雁洄去參加慶祝活動。

  阿戊在鎖了的漁具鋪門口佇立,高訪騎著摩托經過。

  張仝原意是地質隊和工人一起,簡單吃頓飯就算慶祝,九頓的鄉民知道後不樂意,非要每家做兩個菜,擺起長桌斟水酒,大家一起熱熱鬧鬧的好。<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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