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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這麼一走,人直接被架空,這皇宮便成了太子與永王最後的角斗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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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嫵被悄悄帶到東宮的時候,腦袋還是蒙的。
熏籠中沉香藹藹,有一種雍容華貴的氣度。
太子坐於正座,打量了一下她,儘量放平聲音,道:「江司記。上次在武成殿,你勇氣可嘉,本宮記得你。」
江嫵端袖垂首,咽了下嗓子,道:「殿下謬讚了。」
太子容顏清俊,舉手投足間縱然溫雅有餘,可到底隱隱有些帝王之姿,他道:「如今弗舟和柴錡都不在本宮身邊。本宮的處境,看似光鮮,可其實岌岌可危。」
江嫵不解,「殿下的意思是?」
太子溫和一笑,向四壁徐徐看了看,「這東宮,有多少是聖人先前安排的眼線,有哪幾個是永王的人,其實本宮多多少少都清楚。」
他轉而看向她,平和道,「可你不同。你非東宮之人,出入宮廷不會太引人注目,並且,本宮自覺可以信你。」
江嫵皺皺眉,抬眼輕聲問,「殿下如此,是因為上次裴將軍那件事嗎?」
「哦?」太子溫淡牽唇笑笑,意味深長地看她,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江嫵回過味來,臉不由紅了。她和裴弗舟這點事兒,大概宮裡宮外都傳開了......
太子看她這個反應,只是微微一笑,不說透,他道:「有一份很重要的名冊,是弗舟和柴錡整理的,我這裡只有一部分。所以如今必須有人去拿到另一部分。」
「敢問殿下,這如何知道在哪呢?」
「就在弗舟的別苑。」太子道,「先前我叫我的人去了一趟,可大抵是弗舟囑咐了他那守苑的隨侍什麼話,那隨侍如何都不肯讓我的人進去。」
他無奈一笑,「強硬取,怕是招來旁人留意。那隨侍忠誠但認死理,所以本宮想讓你幫個忙。」
江嫵道:「只是這樣嗎?」
太子頷首,「你拿到後,遞交到東宮便好。記住,一定小心。我的人永王大都知道,自會跟蹤。可你,他還沒有留意到。」
這聽起來不是個什麼難事。江嫵默了默,忽而吸了口氣,反問道:「那妾身能相信殿下您嗎?」
太子朗眉一抬,似是意外。
江嫵連忙抱袖拜下,低聲道:「殿下不會騙妾身吧?......如果這件事對他不好,我不會做的。」
太子聞言笑出來,隨口道了一句,「大膽。」然而卻沒有生氣,須臾,他笑道:「江嫵。你方才所質問本宮的,夠治你的罪了。」
江嫵垂首下去,不說話。
太子輕笑一下,頷首道:「你放心。弗舟是本宮的左膀右臂,以後仰仗他的地方還很多。」
江嫵聽了這句,放心下來,她道:「那妾身會替殿下拿來的。」
太子點點頭,起身離去前,調侃了一句,「看來弗舟找了一位好夫人。」
江嫵羞赧地低頭不語,不由暗暗咬唇道:我還沒嫁給他呢!
*
這個時候,北地春正盛。
這西聯之計算是得成,借著月護河,他們提前暗暗通渠所行的水策更是事半功倍。
新部被俘,其首領就地撲殺,至於舊部,裴弗舟思慮一下,既然他們降了,還是手下留了人,打算帶到東都獻上。
裴弗舟如今在軍中正是得勢,就連先前那些只覺得他是借了他叔父大都護的能力的人,也不由得對他心生佩服。
軍醫剛給他換完藥,在肩頭纏好了布條,退出去後,裴弗舟微微鬆口氣。還好最後時刻他反應快,這一箭堪堪躲過,真是好險。
差一點,就要看江嫵在他的墳頭談情說愛了。
他想起她,整個人都鬆懈下來,於是走出營地,站在風口看向漫漫無際的突騎施。
風吹起他墨色的衣襟,獵獵作響。此刻黃昏之時,荒漠起伏,長溝月影,好不蒼茫。
他胸襟中一時充盈起一種狠絕的快意,不禁牽唇冷冷嗤笑——這裡,是江嫵曾經的噩夢,也是他的一個故地。
如今再來,到底還是再一次被他踏在腳下。
這時候,有人在旁喚,」將軍。舊部的人里發現兩個說漢話的,自稱是被擄去做奴隸的,他們想讓將軍放他們走。」
裴弗舟微微遲疑,側首道:「帶我去俘虜營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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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嫵總算等到了六月,才等來了那三日假。
先前想要借著太子的意思直接出去,可那樣就暴露了替太子辦事的情形,所以只好順其自然。
出了宮,一路往修善坊的別苑走去。
她好久沒出來了,重見這熱鬧的街景,不禁心頭也跟著輕快一些。
聽聞裴弗舟得了大捷,已經俘虜舊部,等收拾完那邊的事情,就要啟程東歸。
她腳步輕盈起來,臨了別苑門口,在外頭喊門。
穆戈很快來應,見是她,不由十分歡喜,「江姑娘怎麼過來了?」
江嫵笑笑,道:「我有些東西落在你們少郎主屋子了。回來拿一下。」
她以為穆戈會再多問,誰想卻沒有,只是很利落地請她進去。
江嫵不由有些驚訝,裴弗舟這也太信任她了,居然教穆戈對她都不設防......也不怕她萬一有什麼事情不得不背叛他。
她去了他的屋子,上下翻找一番,總算在榻下的一個暗格里找到了那名冊。不大,掌心足矣握住,跟個名帖似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