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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這三日他乾脆打發所有人去左武侯府重新肅正去
裴弗舟閉上眼,想起這件事就是一陣氣涌如山。
裴弗舟忍不住胸膛微微起伏,然而不聞江嫵出言半句,他忽地抓過她那狐裘的邊緣,一下子將人擁到自己面前。
這力道太大,太快,教她瞬間失了力氣,回過神來時候,後腰已經被環住。
她傾身屈就著,迫著仰頭,一雙明澈薄淚的目光瑩瑩望著他,不說一句話。
他低頭迎上這一雙眼,喉頭裡帶著點腥甜,他攏拽著輕裘的領子,「知道麼。我父親曾經騙了我母親、也騙了我,所以我心裡恨他。」
「......」
裴弗舟轉眸盯著她,銳利的視線如鷹鎖定住獵物,他忍不住從唇里擠出幾個字,沉聲道:「江嫵。我最恨人騙我!」
那聲音激盪在江嫵腦中,狠狠一擊。她渾身一顫,寒毛都立起來。
「你...你從什麼時候開始就知道了?」不知緩了多久,她咬咬唇,總算是問了一句。
「上元節。」
她錯愕,自己反倒成了被看戲的那個,發窘地別開臉,「你後來一直在瞞我......」
裴弗舟哂笑,「怎麼。只許你瞞我這麼久,不許旁人反擊你麼?」
他盯著她的臉,她好像嚇壞了。
他是真的氣惱,他如此的信任她,她卻反拿他的信任當戲耍的樂子。
事到如今,他本應該是解氣的,然而此時,看她在自己懷裡臉色煞白,反而有一種無趣的勝利者的滋味。
她一這般模樣,他就心裡難受了,這樣糾纏下去,到底誰才是輸家?
他自嘲地嗤笑,「江嫵,你可真行。」
「.......」
「你是故意的麼?」
「......」
裴弗舟越說越呼吸越沉,他比她還要痛苦,那聲音帶著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又像是怨她叫他失望傷心。
江嫵接二連三竟然把他當猴子耍,真當他裴弗舟的信任是賤賣的。
「所以,你上輩子就這麼牴觸我、厭惡我麼,以至於如今一定要靠這種方式來戲弄我。是嗎?——」
可最後那話像是晴天霹靂,在江嫵頭上一聲旱天雷似的巨響。
她呆呆地看著他。
那張臉因為凌厲冷峭,而顯得更加俊朗分明。
可這卻徹底教她想起來從前所認識的那個真真正正的,令人敬畏的東都武侯。
如今,他這樣沉沉地盯著她,這樣的迫近,那漆黑的眸子裡雷霆色變,燃起灼灼烈烈的一簇火——
——這裴弗舟......哪裡只是想起來從前.......分明是連同上輩子他倆那點牴牾都知道!
難道他也是......重生的?
江嫵臉色蒼白下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了。
連同起上輩子,她從來沒像此時此刻這般害怕過。
若是早就知道裴弗舟也是重生回來的,她絕對、絕對不會再去招惹他半寸。
她從頭到尾真是大錯特錯。原來這個人壓根就沒有變......失憶只是暫時,殼子裡的人還是從前的他。
這哪裡是什麼新的「友人」,分明是她的「敵人」。
江嫵突然輕顫,抬手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裴弗舟皺眉看過來。
那冰涼的指尖壓著他皮膚下跳動的筋脈,她抬起眉目,有些酸楚,有些怨恨,「不論從前怎樣,你看見我如今的情形了。我不會再妄嫁國公府,也不會再同蘇弈一起。我知曉人算不如天算的結局,現在只想平安活著。你若肯放過我,我可以以後不入東都。」
她說的是替嫁和親的事情。先前覺得裴弗舟是好的,不應該是進言送她去突騎施的人,可如今她不敢確定了。
江嫵抬眼看著他,第一次對裴弗舟發出懇求,心裡卻在罵他,罵他上輩子和梁國公府蛇鼠一窩,罵他只是道貌岸然,徒有其表。
「放過你?」
裴弗舟喃喃重複了一次,他不禁輕嗤,「是你應該放過我......你不懂嗎?」
江嫵愣住,聽了幾乎想發笑,不知道哪裡來的不屈的勇氣,她抬起眼眸,反倒按捺不住那點不平,眼淚開始翻湧而出,「怎麼。你得了便宜還賣乖麼?先前你們將我騙去和親,我是自投羅網,如今我惹不起,但躲得起。你讓我放過你......我怎麼放過你?我打不過你,我傷不了你,你何必說得自己那麼可憐?」
她說著,這才後知後覺地惱火起來,一個勁兒地開始拉扯他的衣領袖擺,「讓你上輩子欺負我笑話我,讓你對我冷言冷語.......我就耍你怎樣?......我、我原本還要繼續糊弄你呢!」
她竭力發出全部的攻擊,可他卻不動如山地淡漠看著,那攻擊如微微細雨,他只是偏過頭,便輕巧躲過。
江嫵反而憤怒起來,帶著咬牙切齒地恨,「裴弗舟,你當年跟著他們把我賣了。我現在當真應該推你進洛河!」
裴弗舟一蹙眉,沒有推開她的手,反而垂眸,視線就那麼落在她的臉。
燭火搖曳,映照出一雙半擁似的璧人。
可若是細看,其實這不像是擁抱,也並不是溫柔的姿態。
江嫵看到他神情似是漸漸變了起來,接連翻湧幾番,而後劍眉攏起一段錯愕又痛意的悵然。
他失笑,復又黯然。
他有高高的身姿,坐著也要比她高出好多,換抬起兩隻手輕輕按在她的肩頭,微微俯身對上她的眼底,眉宇輕抬,神情難言。<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