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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弗舟語氣淡定,「他跑不了。」
就在這時,人群中有一陣喧囂呵斥之聲。
只見一群佩刀的穿著翻領袍的壯士,一面推推搡搡,散開擁擠的人群,一面口中高聲喊道,「閒雜人等後退——後退!」
然而下一刻,那幾名大漢立即上前,輕鬆壓制住了方才那個人販子。
那幾人行為散漫,將人迅速綁起來之後,不忘笑罵著啐了一口,「呸!沒本事的玩意,竟然坑婆娘小孩拿去賣。若是兄弟幾個還在道上混,直接宰了你!」
他們的話似乎更加的粗俗不堪,然而卻腰間配著官牌。
江嫵從他們的穿著和滿臉的凶神惡煞辨認出來,這群人應該就是長安縣中的不良人。
如果說出身高門的裴弗舟是這個龐大中如幾乎站在頂端的所在,那麼這群不良人則是東都泥水池中的倒影。
他們多半從前都是惡跡者,有的是小偷,有的是地痞,有的幹些騙人錢財的勾當,基本都是有案底的。
不良人多是被官府有意收編的,協助上下在坊間尋找線索,緝拿盜賊。
然而正是這群人,可以去辦官服幹不了的事情,也可以接觸市井中隱藏的人群。
還有一點,他們更知道如何以惡治惡。
江嫵不禁一怔,裴弗舟何時去找的人?
這時候,遠遠過來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他氣喘吁吁地跑到裴弗舟旁邊,恭敬地抬手,道:「少郎君,人找來了。」
「嗯。很好。」
裴弗舟淡淡地贊了一句,那少年便滿臉喜色。
江嫵神思遊走片刻,不由得胡思亂想起來——怎麼,裴弗舟去找外室,還要隨身帶著府中的僮僕嗎?
那不良人的主帥走上前來,對裴弗舟抬手一叉,道:「將軍。」
裴弗舟淡淡點頭,「有勞你們了。」
「豈敢。若非將軍差人來報,恐怕又讓這個狗雜碎跑了。誰能想到,此賊倒是扮成酸儒的模樣,矇混過關。」
裴弗舟一頷首,「先前我部一直追緝賊匪,然總有漏網之魚藏匿東都,如今總算有所收穫。此事大功一件,且算在你們頭上,我自會向上頭稟報。」
「多謝將軍。」不良人深深一揖。
裴弗舟點點頭,他十分大方,很會收買人心。如今抓了犯案的人販子,他也並不貪功,只將它留給更需要它的人。
他分得輕孰輕孰重。所求所圖,從來不是眼前這麼一點小事兒。
大概唯一一件舍重取輕的事情,便是對婚事的選擇了......
裴弗舟想到此,淡淡一垂眸,默了默,手上的力度卻沒有鬆開。
然而下一刻,掌中一團無骨般的柔軟卻不輕不重地捏了捏他的手掌。
只聽江嫵在著急地叫他,「餵——裴弗舟。」
裴弗舟緩緩朝她看過來,眸色從容,只當做毫無意識他倆仍舊拉著的手。
「怎麼了?」他問。
江嫵猶豫片刻,「其實......方才還有一人。」
她沒有參與過辦案,這似乎是郎子才幹事情,因此不敢輕易置喙誤導他,亦或是整個不良人。
江嫵有些緊張,「只是沒有證據......我怕說錯。」
「無妨。」裴弗舟利落道,並不責她什麼,「你講。」
江嫵沉了沉,開始說起自己的猜測,「你上次說的那家酒肆......」
她聲音不大,底氣不足,裴弗舟生得高,所以不得不微微傾身側耳,靠近她的唇一些。
「方才我被這人纏上之前,先遇到了那個店主,他問我怎麼沒同郎子一起。我還奇怪,我又無婚配,他怎麼這樣說。起先我以為他是誤會了你和我的關係......以為你是我的......」
江嫵說到這,凝了凝口,抬眼見裴弗舟聽得認真,並無其他神情,於是也放開來說,「我以為,他只是誤會你是我郎君,誰想,那人纏上我時,他還在一旁添油加醋。」
她深呼一口氣,「我覺得,這二人怕不是一夥的.....」
江嫵只把這猜測說給裴弗舟一人聽,因此聲音是輕柔的,徐徐帶著一陣隱隱的溫熱之氣,飄到裴弗舟的耳畔。
有一種貓爪撓心似的微癢。
裴弗舟不動聲色地咽了一下喉頭,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點點頭。
江嫵道:「說錯別怪我。我也是自己推測的,可也怕自己瞎想,誤會好人......」
裴弗舟淡淡一笑,重新看向她時,目光里多了幾分讚許之意。
「看不出來,你挺適合當大理寺卿的。」
江嫵怔了怔,以為這話是捧殺她,連忙否認,「我胡說的。你可別亂講......」
裴弗舟牽唇一笑,語氣清淡,「沒有亂講。你思路清晰,有理有據,有何不對?」
江嫵忽然被他這麼誇了一句,真是頭一次,不由抿抿唇,也忍不住笑意蔓延上來了出來。
她從前不愛女紅,也不愛什麼撫琴作詩。按照她阿娘的話感嘆,就是這個女兒有點養廢了。
江嫵那時候也疑惑過,難道不擅長閨閣的那幾樣,她就算廢了?
如今聽裴弗舟這一句鼓勵,倒給了她不少信心。
裴弗舟見她笑得有些傻愣,不由有些忍俊不禁。
握拳停在唇邊清了清嗓子,眉梢一挑,對不良帥道:「方才她說得你也聽見了?」
「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