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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嫵一想,方才這麼一鬧騰,倒把今日來馬球場的主要目的給忘卻了。
她嘴角輕扯了一下,只好應道:「行吧......」
他端正地大敞大坐著,斕袍蓋住了雙膝,此時人卻已經稍稍扭轉過來,輕俯著腰背去碰她衣領處的氅帶。
他抬指夾住那細帶輕輕一拽,沒拽開,不禁皺了皺眉。
只好另一隻手也朝她下頜伸了過去,雙手一起去解開那一道死結一樣的東西。
那氅帶有些細,他只好十分小心地處理。
然而微微粗糙的指腹,還是時不時不小心觸碰到細膩光潔的肌膚上,磨得人覺得一陣異樣的刺激。
他呼吸微微起伏,無意中看見江嫵脖頸處泛起了緋紅,自覺也不太好意思,然而也沒再說什麼。
江嫵這時候阻止了他,「算了,我自己來吧......」
「也好。」
她將那氅帶三兩下就扯開了,起身脫下後,下頭那件明艷萬方的衣衫露了出來。
秋風忽地吹拂過來,剎那間,她那衣衫紛飛,臨風而立。
在黃土藍天與華台佇立的廣袤馬球上,宛如一朵綻放的秋海棠似的,灼灼艷艷。
這引得四下賓客也下意識地望了過來,不經意地欣賞了幾眼這位帶著女郎。
只可惜,她帶著帷帽,不肯教人一睹芳容。
江嫵重新坐下後,被吹得渾身一顫,打了個輕顫。
不禁自言自語地低呼一聲,「好冷。」
話落,肩頭已經有一道暖意蓋了過來,順勢周身籠著一層沉沉的溫度,將她整個人裹了起來。
江嫵一抬頭,見裴弗舟已經低眉為她繫上了帶子。
他仍然是那副生而暗藏鋒刃的眉眼,眼尾狹長的兩道弧度天生帶著一種冷淡的威嚴,然而他此刻神情確實平和的。
甚至,帶著點淡然的柔情。
江嫵忽而鬼使神差地冒出了一個念頭。
也不知上輩子裴弗舟娶了誰家女子,他能不是為做戲,而是真心實意地垂眸低眉,為她這般系上帶子呢?
這個人,難道也是會對旁人有些溫柔之意的麼?
......
江嫵沒有說話,任憑他將大氅系好。
轉而去看對面的看台,她不禁臉色微變,「啊」地叫了出來。
「張家娘子要走了!......」
球場正是鼎沸之時,若非瞧見什麼看不得的事情,怎麼會起身離去,錯過最精彩的時刻?
然而張家娘子一行人已經擠過熱鬧的人群,逆流似的往外場走去了。
江嫵看不清張家娘子的神情,然而觀其背影,總有一種糟糕的預感。
「我說,你確定這樣做真的好麼.....」她有些後怕起來。
裴弗舟聲音卻不由柔和了幾分,「沒事。別怕。後頭的事情不會牽連你。」
江嫵看了過來,神情迷惑地瞧他,「後頭還有什麼事情?」
裴弗舟沒有說話,輕輕嘆了口氣。
他無奈地抬眼看了看廣袤的天際,分明晴空萬里,可他卻眸色淡淡。
隨口喃道:「我自己的事情。」
.
後半場沒了什麼需要做戲壓力,江嫵也總算可以專心看起馬球。
場上,郎君騎在馬上肆意飛奔,所向無前,揮舞著球杖,真是好不酣暢。
江嫵瞧得興致勃勃,可惜看不懂,便指來指去地問裴弗舟。
裴弗舟倒是很有耐心,有問必答的模樣。
「那是判員,不拿球杖...」
「...那三名騎手緊跟著那人,是為了當心他回身反手擊球。」
「對,宮中盛行馬球。皇城的宮娥們有時候換上翻領袍,騎在驢子上也這麼打,以供妃嬪觀賞。不過不如騎馬來得痛快...」
「...宮裡的球場是交油毬場,就是把牛油同精細篩過的泥土攪拌在一起,重新夯打壓實。遠遠看去,空闊無塵,一如刀削。」
她問東問西,裴弗舟竟然都能從容應答,仿佛沒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江嫵托腮靜靜聽著,十分入迷了。
她喜歡聽這些新鮮的見聞,雖然不得見,可一想到外頭有這麼多聞所未聞的奇觀奇事,總覺得心情就飛揚起來了
「這也太奢侈了......」她不禁感嘆。
裴弗舟見她樂得聽這些,於是也多說了起來,「西京有十五多處球場。你不知,那蜀中的球場何其奢靡,不是用土牆,而是蜀錦圍成的。」
江嫵睜大了眼,而後卻好奇,盯著裴弗舟道:「你怎麼知道這麼多。」
裴弗舟淡淡一笑,「西北之地我從前去過。」
江嫵點點頭,哦了一聲,也對,他十五六歲就去那頭找他叔父了,自然有機會遊歷這麼多。
她真是羨慕......
裴弗舟沉默了一瞬,說「以後有機會,我可以帶你去。」
江嫵一聽,起初臉上浮起一層華光,而後轉沉澱了下去。
她笑笑,只道:「多謝。不過,到時候我就得同我夫君去了。你若還願意給我們一路做嚮導,自然是再好不過了。」
「.......」
裴弗舟啞口無言。
.
散場後,已經是過午。
江嫵的肚子叫喚了好幾次,只好承認自己確實沒有吃朝食,打算回家去。
裴弗舟卻攔住她,道:「不如去西市,正好我有點公務,需要囑咐市監。我們順道一起。」<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