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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弗舟無意識地多瞧了幾眼,只覺得那忽隱忽現的嘴唇教他心中又是一亂,一陣紛紛然然的思緒就涌了上來。
他乾脆吸了一口氣,連忙一垂眸,別過臉不理她。
這在外頭瞧著,倒像是他對這位「獻殷勤」的娘子不太滿意了似的。
江嫵一皺眉,「餵——」了一聲,順勢輕輕扒拉了一下他的臂肘,「你怎麼回事?」
「什麼?」
「你怎麼不看著點我了?」
「.......」裴弗舟一臉的冷淡,頓了頓,只道,「應該差不多了吧......」
江嫵朝那頭望了一眼,提醒道:「她還沒走呢。」
裴弗舟沒撤,他最是厭惡失控的感覺,尤其是方才那種心亂,只好隨口道:「那怎麼辦......總不能.......」
還要做得過分些吧?
江嫵瞧了他幾眼,忽然有了法子,她抬手搭上他的肩頭,絹帕順著他的側臉便往鬢邊與耳後跟擦去。
絹布細膩光滑,肌膚似的貼著他的臉頰往上走。
「你不用動了。我就這麼做做樣子。」
隔著那一層絹布,她指尖的一點冰涼,卻好似在他心口落了一把銀針似的,細細密密地直往耳後咬去。
她的袖籠里沾染了熟悉的西府海棠的香氣,或許是因著沾染著她體溫的緣故,那香氣輕輕飄浮過來的時候,打在他的側臉,竟是溫熱乎乎的。
花香纏著體熱,一股腦兒地纏繞在他的鬢邊,弄得裴弗舟十分的不自在起來。
然而想抬手推開她,卻渾身僵硬住了似的。
很奇怪,身邊這不過是一團毫無攻擊力的溫香軟玉,可此時此刻,他卻是半分也不敢動彈似的,連呼吸起伏仿佛變快了一些。
江嫵假意替他擦了擦臉側並不存在的塵土,她小指纏著絹帕時不時觸碰到那人耳後某一處,她卻還渾然不覺。
只十分關切地加上了幾句肉麻的話,好讓這曖昧之景變得更加真實些。
她眨了眨眼,仰著手臂輕聲道:「郎君啊,你是不是很熱?」
她頓了頓,忽然低低嬌呵一聲,「哎呀!你耳朵好紅呀!」
裴弗舟臉色一尬,立即抬手撥下她的手臂,阻止她再去觸碰耳後那一塊十分敏感之處。
他不動聲色,語調里有些羞惱,道:「這一招太久了,換點別的吧。」
江嫵哦了一聲,眸子仍然瞥向裴弗舟的臉,驚訝道:「你剛才臉怎麼很燙啊。」
裴弗舟頓了頓,只道:「日頭上來了,曬的。」
江嫵忍不住一嘲,捏著嗓子學起來一道熟悉的語氣,慢悠悠道:「哼......只是逢場作戲,你該不會是真誤會什麼了吧?」
裴弗舟一愣,不禁一口惱火之氣噎了回去。
原來江嫵是故意做出那些動作,為的就是在此等著,好再將他揶揄回來。
這簡直就是報復。
裴弗舟自尊心瞬間遭遇一創,滿心只想著再扳回一局。
慌亂中,他不由不自覺地輕聲一呵,「就你?」
復而喉間發出一聲淡漠輕傲的嗤笑,連忙為自己辯駁,「你我有門第之差,憑你江淮舊望,我怎麼會對你有什麼想法?」
江嫵正慢條斯理地疊著那一方絹帕,她聽了後手中的動作微微一頓。
裴弗舟在一旁看在眼裡,說完這話當即就後悔了。只覺得措辭實在太絕,沒給自己留餘地。
不由暗暗有些懊惱自己方才的心急。
他不說話,只好用啞然來掩蓋一陣陣的心虛,不動聲色地瞥了一眼江嫵的臉,她卻是十分的平靜。
本以為他那句話會教她難過,或是憤怒;至少,她也是要像平日那樣習慣性地回懟幾句。
然而,她眉眼淡淡,十分平靜。沒什麼想像中的憤怒或是傷心之色,仿佛全然沒有被這句話所傷到似的。
馬球上,一陣叫好聲衝破天際,每個人臉色都洋溢著熱情高漲的神情。
然而這兩人卻置若罔聞,如同置身事外。全然沒有被那火熱的氣氛所感染。
秋風拂了過來,吹得人身子涼了涼。
良久,裴弗舟沒有作聲,然江嫵也依然沒有說話,連怨憤都無,他不禁用餘光看了她一會兒。
然而,比起她這樣安靜漠然,裴弗舟更願意她也微微紅著臉,生著氣,同他回懟幾句。
......
裴弗舟無法可說,疾馳的駿馬和激烈的比賽在眼前晃來晃去,然而觀之卻索然無味起來。
他想了想,稍稍一動,裝作整理袍角的樣子,低身之時,忍不住趁機對她說了一句。
「......抱歉。方才,是我講話有問題。」
他嗓音低沉,說得十分短促,混在喧囂的人聲之中,幾乎很快就被吞沒下去。
快速瞥了一眼身旁的人,見江嫵臉上總算有了點神色。
好在,她還是聽見了。
只是當她調轉臉龐看向他,卻是滿臉驚訝,一副措手不及的模樣......她瞧著他,像瞧一件驚世駭俗的玩意,似是十分意外。
裴弗舟忽覺有些難堪起來,她這算是什麼表情?
「......」
裴弗舟皺眉問她,「我又......說錯什麼了麼?」
江嫵先是一愣,然後忍不住一嗤。
她秀眉輕揚,輕笑出聲,「我沒聽錯吧!......」
「你方才同我說『抱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