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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行緩,南坊的坊舍顯得有些擁擠起來。
沈府在望,已有得了信兒的家僕出來相迎。
夜色黑,江嫵下車沒再唐突,而是老老實實踩著馬凳走下來。
「我...我到了。」
「好。」
「......」
「既然無事,那裴某也回去了」
江嫵屈身拜過送別。
轉身臨別前,她回頭,見裴弗舟還未掣馬掉頭。
她深呼一口氣,對裴弗舟鄭重道:「無論如何,今日還是多謝你。」
裴弗舟輕哂,月下一垂眸,只輕接道,「謝什麼。」
「自然是謝你池中相助,謝你...送我歸家。」
江嫵是聽叉了,誤解他意思,裴弗舟聽得微怔,而後習慣性地抱臂垂眸看下來,凝眸片刻,蹙眉多問了一句。
「江姑娘,我們...竟是有這般生疏麼?」
「這、」江嫵被這冷不防的一句問得有些茫然,胡亂抓了把衣角,只張了張嘴,糊弄起來:「倒也不是......彼時與世子、千金和將軍一行相識,自是都差不多...差不多。」
裴弗舟無奈,沒有再去問更多了。
聽她說「倒也不是」的時候,反倒比她說一個「是」來得折磨人些。
其實他寧願她可以痛痛快快地、果斷地告訴他,他們兩個是毫無干係和交集。
快刀,即便會割破手,流血疼痛,然而亦可利落地斬斷亂麻,速速給他一個解脫。
可她卻給了他一把鈍刀子,在他心口慢慢悠悠地磨了一圈,不見結果,反倒徒然生出幾道引人遐想的痕跡。
「裴將軍?」
裴弗舟聞聲回神,見江嫵怔怔地捧著大氅立在他的馬下,向上一托,「方才忘了這衣服...還未還給將軍。」
裴弗舟垂眸須臾,他大氅被她疊成整整齊齊的四方,規矩守禮,頗有一種討好、乖順和圓通的味道。
他不禁蹙眉,意識到他是不喜歡看見江嫵這樣的。
於是沒有應聲,只伸手拿過,輕輕一抖開,展臂將大氅旋披在身上系好。
而後輕夾馬肚,他那良駒一丈烏便帶著他頭也不回地奔回北坊。
.
這一路,暗影浮動,香氣幽幽。
他大氅上曾經的冷香已經不復存在,被這道淡雅纏人的女子香所占領。
如玉指輕輕勾住了他的一根心弦,遲遲未放開,不聞其音。
裴弗舟驅馬時,被這香氣擾得煩亂,竟差點走過了家門。
他不禁心中警鈴大作,暗暗發覺此事再不懸崖勒馬,只會是要出事。
他一回府邸,第一件事便是解下大氅,丟給了僕從。
「燒掉。」
僕從訝異,可見少郎君臉色沉沉,不敢違抗多問。
於是立即生了火盆,丟進了幾根枯枝,將火燒得很旺。
火光噼啪,跳躍著映照著裴弗舟的淡淡的眸色,大氅被展開,持著停於火盆上方。
烈烈火舌將將舔上了衣角,但凡靠入幾寸,這衣服便是萬劫不復了。
裴弗舟額角一跳,忽而心中異動大起,當即呵止住那手。
「停!」
「怎麼了,少郎君?」
「...不要燒。明日洗了,重新薰香。」
作者有話說:
按上周所說還是周三停一次,周三評論區掉幾個紅包感謝追文。
感謝支持~
第23章 第 23 章
◎「你看上誰,我管不了。」◎
月白之下,裴府桐影寂寂。
裴肅尚未就寢,因不見兒子回來,便一直等到現在。他聽府門有異動,於是在書室等著裴弗舟來問安,而始終不見人影。
索性丟了旁人拜謁送來的詩文,親自尋到東房。
見有火焰在庭中跳動,眉頭一皺,探頭朝裴弗舟叫問,「從梁國公府回來了?」
「是。」
「大晚上,你要燒什麼?」
裴弗舟垂了垂眼,沒回答。
裴肅抬起雙手一振袖,行至他身旁,上下打量起來。
這個兒子已經比他高出不少,從前在膝下承歡的那個孩子,如今卻只冷著一副與他母親極像的眉眼。
自從大郎裴弗風和原配妻子鄭氏去世後,這唯一剩下的兒子便變得便這般肅冷著神情,不苟言笑了。
裴肅不是沒考慮過續弦,可因顧慮這二郎的脾氣,也自是心疼他,因此就一直作罷。
他睇了一眼,口氣也溫和了幾分。
「方才,聽下頭的人說你在梁國公府出了好大的風頭,都敢下水救人了?」
這孩子因親眼睹他兄長遇上賊人,落水身故,從此畏水。
游湖泛舟,已是十幾年前之事,故而,更是遠離江海。
所以梁國公府的事情傳來的時候,裴肅是千萬個擔心,雖說那芙蓉池不算太深,可還是生怕這兒子再出意外。
裴肅故意一追問,「你救的女子,是何人?」
果然,裴弗舟不言,反手將一把梧桐小枝丟進火中,瞬間火舌舔過枯木,燒得噼啪作響。
裴肅看在眼裡,捏須冷哂,意味深長道,「你看上誰,我管不了,總之梁國公府家的婢女就是不行!」
手裡握著幾隻枯枝正凝神的裴弗舟微怔,轉眸過來重複一聲。
「婢女?」
「你還裝什麼。多少人都瞧見?聽說那婢女本是去救那梁國公府家小公子的,你若不是動了心思,怎麼會去湊熱鬧跳下去。我是你老子,還不知你?」<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