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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有若無,勾纏粘人。

  他蹙眉,想起蘇弈告訴過他,這個味道是西府海棠。

  一瞬間,裴弗舟有一種莫名其妙的衝動,是懊惱還是煩躁已然說不清,只想狠狠撕開這一道故弄玄虛的香氣,去捕獲和看清她最最原本的姿態。

  他輕輕咽了下喉頭,好在年少時在邊關飲風啖血的經歷,早已教他學會了克制最深處的柔軟而無用的情緒。

  裴弗舟沒有接那大氅,轉身朝庭外行去。

  「走了。」

  「哦、哦...那江嫵拜別將軍。」

  她匆匆別禮,說得十分倉促敷衍,教裴弗舟足下頓了頓,顯然這裡是誤解了什麼。

  他一側身,遙遙看過去。

  秋風吹起她的披帛,迴旋輕飄,薄薄的肩頭只裹著一層那織帛。

  這將涼未涼的時節,那衫裙還是高腰束帶至胸的,從她纖細的脖頸自束帶之間,正肆意袒露出來一大片玉色肌膚。

  女子皆以輕盈為美,怕是這府邸的鬟婢只道是擇最好看的選。

  裴弗舟挪開了視線,嗓音如冷玉。

  「一起。」

  「誒?什麼...」

  他只朝她臂彎處的大氅一指,「披上它,我送你走。」

  第22章 第 22 章

  ◎她給了他一把鈍刀子◎

  秋霜微凝的石板磚上,落下幾片紅葉。

  一輛馬車緩緩行過,車輪碾壓而上,紅葉便在月色下碎成了幾點硃砂一樣的註腳。

  北坊的朱門繡戶,白日氣派光鮮,到了夜裡,仿佛成了蟄伏的猛獸,門口掛起赤紅或澄黃的燈籠像是半睜半寐的獸眼,一不小心,就會吞噬掉來東都求富貴通達的人。

  裴弗舟驅馬隨車而行,行至拱橋之上時漸緩,見洛水兩岸花樹微傾,開到極盛的花,風一吹就如雪般靜靜散落在河面之上。

  他高坐於馬上,略高於車頂,掣韁收回視線時,見身旁車簾微微掀起一角。

  簾後露出一張妙容。

  杏眸靈動,此刻迎著月光,痴痴凝凝地悄然看著那洛水之上倒映的一片燦燦星河。

  裴弗舟順著江嫵的目光看過去。

  寂靜的夜色中,依稀可北望繁華鼎盛的皇城宮闕,闕樓上,似是有宮娥內侍,人影綽綽。

  思及待到上元之日,橋鎖大開,四方萬國帆舸皆停駐於此,彼時船甲相接,奇貨堆積,燈火煌煌,亮如白晝。

  何人不會艷羨沉醉於今日神都之盛?

  此情此景,裴弗舟身為金吾武侯,拱衛神都,亦是生出幾分幸甚與榮耀之意。

  「此橋,名『星津』。」

  他說著,帘子倏地一落,那張妙容立即悄悄躲了回去。

  裴弗舟未理會,下意識地緩了馬速,平淡地自言,「意為引洛水貫都,以象天漢,橫橋南渡,以法牽牛。」

  他嗓音薄如浮冰,不急不緩,少了白日的威冷,多了一絲微妙。

  江嫵不語,聽他並無冷責或奚落輕嗤之聲,猶豫半晌,又將帘子悄然挑開。

  她抬首看向裴弗舟,雖看不清徹那張臉的表情,然見其錦衣夜行,騎於一匹烏黑駿馬之上,只單手控著馬韁,身形已經是相當的穩落。

  想起他十六時曾獨自遠赴邊關追隨其叔父,縱馬玉門關,必定也是見過血光的。

  除此之外,她對他倒真是一無所知。

  江嫵努力地回想著裴弗舟方才說出那句複雜又充滿玄意的句子...

  思忖了半晌,卻還是不甚了了。

  她只好老老實實地承認,輕聲道:「你知道得多。可你說的...我聽不懂。」

  說著,悄然瞅了一眼裴弗舟,他無波無瀾的一張臉,忽然似是一牽唇地笑。

  他無責無怪,馬鞭遙遙一指,與有榮焉地引她去看東都皇城,朗道:「宮闕照天地,天子坐星瀚...」

  見江嫵臉上有迷茫之色,復低聲又解釋道:「東都依銀漢星宿布局而建,一步一星,故謂之神都。」

  江嫵恍然大悟,「哦——這樣麼。」

  她秀眉微漾開來,起初心中浮起一陣新奇與震撼,而後卻有些茫然和奇怪。

  江嫵收回視線,想起他昔日之作為,怯怯拘聲道,「可你...為何與我說這些呢?」

  裴弗舟微怔,被她一言問住。

  為何。為何?

  他也不知道。

  只是如今面對這個沒有確切答案的問題,若要從源頭和她說起,似乎已經沒有時間,也沒什麼意義了。

  裴弗舟望向在即的沈府,他平了心緒,不易察覺地緩口氣,淡泊低沉地吐露了一句。

  「江姑娘,祝你求得意中人了。」

  江嫵沒想到他會說這話,「誒。其實倒也沒...沒那麼快。」

  她下意識地小聲喃喃了一句,而後一怔,反應過來該說什麼不該說什麼,連忙補上掩飾道,「不過,的確也快了!」

  聽裴弗舟不說話,江嫵悄悄看了他一眼,囁嚅一聲。

  「還是多謝你...」

  他面無表情,沒有再去質疑和探究什麼。

  江嫵心虛地垂下眼瞼。今夜的裴弗舟有些不一樣,太過平和淡然,少了稜角與犀利,反倒讓她不適應了...

  她也不再說話,索性和他一起墜入這沉默的秋夜。

  很奇怪,有那麼幾個瞬間,她忽然覺得記憶里的他,或許並不是個太糟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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