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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公年輕時候風流,納了兩房妾侍,叫國公夫人忍氣吞聲做了好多年的賢惠主母。如今她一心依靠親生的蘇弈和蘇蓉兄妹,少了哪一個,都是心頭挖肉一樣。
江嫵不由一嘆,這世道,好像更喜歡對女人蹉跎一些。
想來想去,好在蘇弈那位早嫁的庶姐倒是給了她很多想法。
只可惜,和陳家大郎的見面還沒著落。
不管怎麼說,她的婚事耽誤不得了,更不能只依靠表姑母。
必須要自己主動起來。
至於眼下,只要不言不語地平安混過這場宴席就好。
江嫵沒頭沒尾地亂想,直到聽見前院喧囂之聲沒那麼大了,估計這宴會也總算是快到後半程。
正起身要走,衣角卻被蘇喬一把拽住。
「阿姐,你去哪?」
這一聲又叫她恍惚片刻,想起來遠在舒州的幼弟,於是心頭一軟,回身寬慰道:「阿姐得去找自己家人了。你在這裡乖著做課業。阿姐去尋人來陪你,可好?」
「以後阿姐還會來找我玩嗎?」
江嫵心中遺憾,大概這輩子是不會了。
這孩子一臉誠摯期待地望著她,若是騙他,終歸是有些過意不去。江嫵抿抿唇,從懷裡掏出一小包糖瓜子,全都留給他吃著玩。
罷了,為了自保,還是趕緊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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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嫵掀開帘子,下了台階,沿著迴廊慢慢走,她搓了搓手,深呼口氣,聞著是秋夜瀰漫起的透骨的寒涼。
索性沒走遠就有個婆子,江嫵連忙叫她去外書房看護蘇喬。
等江嫵返回花廳的時候,著實不巧,一大部分男女賓客已經吃完了酒宴,聚在中庭的院子裡秉燭賞花了。
一時半刻,她也看不清表姑母和表姐在何處,乾脆就混在一眾貴女中間,默默低著頭不語。
就在此時,身邊的女眷們忽然低聲淺笑,羞澀的竊竊私語起來,原本依順著賞花次序的人群也腳下亂了亂。
江嫵好奇不已,只順著她們的視線望過去,不由一哂。
原是蘇弈和裴弗舟已經自前庭那頭踏上了迴廊,正往這邊慢慢走來。
他們二人皆穿了斕袍,一淺一深。
淺的那個是蘇弈,笑意盈盈,自是玉色一般的斯文倜儻公子;深的那個是裴弗舟,革帶束得腰身緊實有力,只是一臉的冷峻淡漠,猶如一彎寒潭月色。
貴女們不挑,悄悄羞赧地投去愛慕的視線,紛紛看紅了臉。
兩個都是京中炙手可熱的俊秀郎君,無論說給哪個,引人羨慕,又前程似錦。
旁人各懷春思,可江嫵卻沒這個興致,反倒怕被那倆人注意到,飛快地將頭低得更深。
人群向迴廊移動,她就悄悄錯後腳跟反向而行。就這樣,不動聲色地被落到人群末處些。
不知不覺的,她已經退到中庭的邊緣處。
望著不遠處一盞盞高高低低的燭火,這頭的靜謐與黑暗倒讓她更有安全感。
可她剛找個石凳坐下來歇息,只聽身後「撲通」一聲,緊接著有人悽厲地大叫一聲「啊」!
江嫵大腦空白了須臾,還不知道怎麼回事。
「快來人!公子落水了!來人!」
她猛地回頭,才發現身後不遠處是一潭芙蓉池。
月色下,被扔掉的燈籠在地上歪著,池邊有個急急奔走的身影。
「來人!來人!」
江嫵後知後覺,立即起身,聽出這正是方才她讓去看著小喬的那個婆子。
她心頭狂跳,那個很像她弟弟的孩子,竟然落水了。
江嫵渾身發冷,下意識地邁出半步,卻生生又止住。
按說她這種時候壓根就不該摻和這種事情...
國公府家丁一大把,何必要她?
她回頭看,可是如今所有人都聚在前庭或中庭那頭,正熱鬧著,誰聽得見?
更何況,蘇喬會不會水,也未可知。
想起他方才還在甜甜的叫他「阿姐」,甚至還期待她再去和他玩.......
江嫵手心攥緊,到底腳下比心中的猶豫先行一步,直直衝了過去。
一把抓住婆子問:「小公子在哪邊落水的?」
婆子已經嚇得不會說話了,往那聲源處一指。
入了秋,漆黑冰冷的芙蓉池,沒有半分春色夏彩,只映著一彎孤寂的月亮,有一種深不可測的恐怖。
江嫵咬咬牙,扯下了披帛,深呼一口氣,當即利落熟練地跳進了池中。
就算她在舒州常常下河玩耍,熟悉水性,可也不曾大半夜下水。
身子入水的那一刻,冰冷的池水如刺骨的銀針,一點點扎破嬌嫩的皮膚。
池下藤蔓糾纏,根須飄搖。她費力地睜開眼,劃開幾片破碎的荷葉,越走越靠池中央,越找越深......
總算,看到被一團藤蔓托住的一個小小的身影——正是蘇喬。
索性他沒有再繼續下沉。
江嫵當即划過去,一把抱住他,努力往回遊去。
然而,她到底是個少女,如今要帶上一個徹底失去力氣的孩子,再折回時,已經被凍得幾乎沒了精力。
她勉強出頭換氣,不小心灌了大半,冷水灌入口中,就在快要脫力之時。
忽然,腰身一緊,有人一把將她托起了一下。
江嫵得了外力,咬緊牙關,幾乎全身都靠在了上面。<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