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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弗舟一面聽著,視線卻掃到一旁少了半盤的蜜棗,微微一沉,若有所思。
「前些日偶然遇江姑娘時,她還是好好的。驟然得了這消息,本世子十分擔心。」
裴弗舟垂了一眼蘇弈如此掛腸懸膽的模樣,又不動聲色地看看江嫵的方向,只見冷淡的唇角鄙薄地一抬。
似是瞭然於胸。
江嫵驚恐地瞧著,見裴弗舟負手立在在屏風外,原本精雕細琢的俊朗面容被幔帳和薄紗模糊去了,只留下個利落起伏的輪廓。
她心頭惶惶一跳,雙手抓緊了被沿。
「江姑娘。」
裴弗舟慢條斯理地喚了一聲,氣定神閒地說道:「既然病著,江姑娘怎能還吃如此甜膩之物。」
江嫵忙說沒有,小聲道:「是...是藥太苦了。為了去藥味的。」
裴弗舟垂眸哦了一聲,只負手側眉,道:「沈博士,既然江姑娘都說病了,不如請許太醫一診,他的醫術陛下都盛讚過的。那坊間醫工怕是不濟,耽誤了診斷時機。這江姑娘一日說好不了,世子怕是就要一日奔波探望,豈不更是麻煩?」
他的言辭雖然是句句關懷,可語調卻是冷淡戲謔的,像一隻無形的手,幾乎要厄住她的脖子。
「不必、不必麻煩許太醫。」她輕輕咳嗽兩聲,隨後聲如蚊蠅,「江嫵非宮中人,怎能逾越?裴將軍,請你勿要折煞小女子。」
他似是輕哼一聲,睨了過來,「許太醫懸壺濟世,從前也是在惠民署為庶民瞧病。江姑娘放心,沒什麼逾越的。」
說著,眼神一沉,幾乎是下令道:「許太醫,給她好好診脈。」
許太醫稱是,又得了沈氏夫婦的允許,走得靠近些,客氣道:「江娘子。」
江嫵心頭顫了顫,一閉眼,將手腕從縫隙中耷拉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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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是幾個彈指的剎那,卻仿佛冷刃慢慢在耳邊出鞘時,冷厲得折磨人。
許太醫很快便抽回了手,又查了一下先前醫工開的藥方和記錄,沉吟片刻,轉過身來,「臣斗膽稟告。」
他頓了頓,虛著眼看了下裴弗舟,遲疑須臾,抬袖沉道:「江娘子這病...恐不能藥醫,而是施針了。」
蘇弈和沈氏夫婦面面相覷,訝然道:「這、這麼嚴重?」
裴弗舟哦了一聲,也露出意外的神情,淡道:「怎麼?且說來聽聽。」
許太醫道:「江娘子的脈搏,下指有力,按說沒什麼問題。可娘子又提及胸悶氣短,喘息困難,這本是說嚴重也不嚴重的小症。可若真如娘子所說,是胎裡帶的症狀,恐怕是個罕症...以防氣血不穩攻了上來,還是...以針放血,散熱治療為上。」
許太醫說完,緊張得擦了擦汗,這輩子都沒在行醫之事上胡編亂造過這麼離譜的話。
江嫵聽得是氣涌如山,不顧一切地掙紮起來,伸手奮力抓住幔帳,驚懼萬分,「太醫,不、不如您再好好看看?」
她的餘光里,裴弗舟不厚道地牽唇一笑,一雙犀利狡黠的眸子透過青紗幔帳看了過來。
他劍眉微挑,似是伴著幾分慶幸和惋惜,緩緩道:「幸好請來了許太醫。不然江姑娘這病,怕是得讓世子牽掛許久了。」
第14章 第 14 章
◎「我拭目以待,喝你們的喜酒」◎
江嫵萬念俱灰,她一沒舊疾,二沒傷寒,管那是蹩腳的醫工還是高明的御醫,真能所出個所以然來才怪。
拳頭在錦被下握了握,心中只將裴弗舟的陰險無情罵了一遍。江嫵費力撐坐起來,悄悄隔著屏風往外瞧。
見御醫攤開了一排銀針,摩拳擦掌似的,她打了個寒顫,小心翼翼道:「其實...這也不是什麼大毛病。雖說是胎裡帶,可我們那的醫工也沒說是個罕症。偶爾犯了,休息兩晚便好,大抵是比傷寒還輕。許太醫還是...不必勞煩了。」
她偷偷瞟向裴弗舟的臉,他正負手立在御醫垂視那些長長短短的銀針。
一層朦朧的山水紗屏橫在之間,那身姿依然透著一種壓迫感。
「不如...」江嫵心裡發顫,換個妥協的法子與他交涉,對那模糊的身影開口,「開些藥。我多喝些不行嗎...」
話是對太醫說的,可更是說給他聽的。
忽然,裴弗舟調轉視線,一臉冷淡的隔著屏風向她望了過來。
紗帳淡化了他的稜角和神情,可仍能感到那道目光徑直穿透進來,冰凌似的犀利又直白,有看透人心的力量。
江嫵頭皮一緊,嚇得縮回了被子,一張血氣充足的紅唇顫顫巍巍,有了哀求的味道,「無妨無妨。其實我方才睡一覺,倒覺得身子好多了...真的...」
半晌,裴弗舟唇角一輕嗤,不再理她。
「許太醫,既然江姑娘都這麼說了,不如,開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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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氏夫婦將裴弗舟一行人千恩萬謝地送了出去。
江嫵也能下地走路了,默默垂著腦袋跟在最後面,算是送一送貴客。
裴弗舟繞過影壁前,睨了一眼。
見她烏髻半簪,單薄的身子藏在薄氅里,這麼一驚一嚇,那臉色才是真的有點蒼白。
出了沈府,蘇弈和裴弗舟翻身上馬。
許太醫送出一段,回去前問,「將軍,江娘子這『病』?」
裴弗舟纏了馬鞭,一頷首,「你看著辦。若真無大礙,只開些固本健體的湯藥即可。」<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