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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弗舟在一旁默默聽著,不屑地別開了視線。
不知為何,自己這麼學蘇弈,叫江嫵一聲「江姑娘」,心裡是憋屈又彆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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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趨馬後退一些,只見江嫵在裡頭磨蹭一陣,總算從車裡鑽出來。
守車的武夫正要去給她拿個踩凳,下一刻,只見這姑娘扶著半人高的車轅,「撲通」一聲,自己直接跳了下來。
衫袍翻飛,如夜裡一隻翩躚的蝶......
裴弗舟俊朗的劍眉在火光下微微一抬,十分意外。
呵,這倒是一點都不害怕了啊。
半晌,他不由輕嗤一聲。
這個江嫵,果然是裝的。
聽說她是江淮道偏遠小州的敗落世家女,來到東都親眷沈府,其實是為了尋得貴婿。
大抵,她整晚矯揉造作的膽怯畏懼模樣,也是為了給蘇弈瞧的。
裴弗舟睨了一眼,正想看看她還要對蘇弈幹什麼。
誰想,下一刻,卻見江嫵朝他徑直走來。
第5章 第 5 章
◎「見你還是不懂憐香惜玉,我就放心了。」◎
裴弗舟睨了一眼,正想看看江嫵還要對蘇弈幹什麼。
誰想,下一刻,卻見她朝這邊徑直走來。
火光照亮了少女的臉,勾勒出玉潤一般的臉頰,好似一朵夜間悄然開放的玉蘭花。
溫婉淡然,柔弱纖阿。
「裴、裴將軍。」
江嫵駐足在他馬下,忍著怵頭和畏懼喚了他一聲。
她一身翻領玉袍,薄肩玉腰,晦暗燈火中,襯出幾分翩翩魏晉之意。
一段白淨的脖頸自領口若隱若現,被那高舉一圈的燃火肆意舔染上一層曖曖的橘色。
裴弗舟淡淡地垂了她一眼,便調轉視線。
江抿抿唇,微仰起頭,望著馬上他冷峻的側臉,沖他一行禮,細聲虛應道:「多謝裴將軍寬宏大量...」
見裴弗舟愛答不理的,沒有要再開口的意思,她稍稍鬆口氣。
而後,她又大著膽子向前試探了一句,「那江嫵走了......」
裴弗舟心頭沉了一下。
綿言細語,不知怎麼,他卻聽出有一點淡淡的輕愁似的。
裴弗舟重新垂眸看向她,卻見火光跳動下,少女一雙眼睛,盈盈明亮,一如北漠夜幕里天際的兩顆剔透孤寂的星。
引人想伸手觸碰,可又是如此遙遠不可及.......
剎那間,裴弗舟額頭驟然一疼。
不知怎麼,竟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裴將軍保重,江嫵要走了。」】
裴弗舟腦中狠狠跳動,無緣無故,忽然就閃過了這句極為熟悉的話。
瑣碎的光影迅速一閃而過,他努力地去抓住這一幕關於江嫵此人的記憶。
下一刻,卻立即煙消雲散。
裴弗舟眼前恍惚片刻,下意識地按了一下眉心,竟是有一種脫力之感。
片刻,餘光瞥見江嫵還愣愣地對著袖,似是等他確認放人,不禁心裡煩躁起來。
他忍著頭疼避開了她的視線,輕輕揮手吩咐左右。
「趕緊帶她走。」
江嫵一聽,如臨大赦,差點喜上眉梢行個大禮,心裡正巴不得躲他們兩人遠遠的。
她連忙快步跟著武侯上了一輛巡街的車架,一路也不敢回頭看,生怕裴弗舟反悔,又改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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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很快沒入了黑暗,街坊重歸寂靜。
蘇弈挑著帘子望了一會兒,轉而看向裴弗舟。
他坐在高馬之上,抱臂背對著坊門,大有眼不見心為淨的姿態。
蘇弈瞧了兩眼,半晌,不禁優雅地嗤笑,「還裝。人家早走了。」
裴弗舟冷了臉色,掣了一把馬韁,將馬頭調轉過來。
想起蘇弈一向喜好給姑娘獻殷勤,他漫不經心地回了一句,「我只是擔心,你要被她騙了。」
蘇弈一笑,卻不在意,「江姑娘不過一個小小女子,能騙我什麼。就算她有些心思,不過還是姑娘家那些事。」
裴弗舟沉了沉,劍眉輕抬,「可江嫵的心思,好像沒那麼簡單。」
蘇弈笑著搖頭否認,「不拘禮節之人,才是真性情。我倒覺得她率真純致。」 說著,不忘刺損裴弗舟一句,「不像你,裝。」
裴弗舟無語,睇了他一眼,不動聲色地說道:「你們倒是相熟。」
蘇弈抬眉笑笑,「那還沒有。」
裴弗舟聽了這話,遲疑地勒了一下韁繩,英挺的面容上浮起一層迷茫又怔忡的神情。
「不熟?」
他忽然看過來,愣愣地問了一句,「不熟你還邀她同車?」
蘇弈錯愕一頓,繼而笑得十分開懷。
「你呀。」
他從軒窗探出頭,抬眼看了過來,「本來還覺得你有點不對勁,如今見你還是不懂憐香惜玉,我就放心了。」
裴弗舟琢磨片刻,才回過味來,輕嗤一聲,不想搭理這人。
這時候,恰見有個武侯從暗處走了過來,朝他一拜,道,「將軍。」
「講。」
武侯雙手捧過來一個香囊,「坊門處拾到的。應該是那位江姑娘的。」
裴弗舟伸手接過來,蘇弈也湊上來瞧,只見那香囊做工粗糙,上頭有一朵海棠花,繡工實在是不敢恭維,不過,唯一個「江」字繡得勉強可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