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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想著,李玥溫醇的嗓音再次於她頭頂蔓開。
「又在胡思亂想了?」
衛燕被他看出心思,心虛地訕笑。
李玥眸似暖陽,春風笑意噙在嘴角。
「來,上車。」
兩人面前停了輛朱紅翠蓋的華麗馬車,李玥輕輕托住了衛燕的後腰。
扶著她坐上了馬車。
兩人坐穩後,車夫便開始趕車,往李玥吩咐過的博湖而去。
*
是夜,疏星朗朗,月輝皎皎。
華清池畔,九曲廊橋上,江桐早早便來等待了。
華燈初上,廊橋人來人往,衣香鬢影。
今日此處有集市,所以男女老少皆來湊熱鬧,遍地人聲鼎沸。
眼看便到冬至,道旁的垂柳儘是枯枝敗葉,池水映著冷月,雅雀都不見了蹤跡。到處都是寒涼的景致。
江桐雖身著鶴氅,但廊橋高聳,四面欄杆空漏不避風,他又站著不動,所以時不時吹來的夜風,直鑽入人的皮肉。
起初往來人多還好些,但隨著月色深濃,時辰流走,集市漸漸散去,遊人也越來越少。
江桐愈發感到深夜那份徹骨的寒涼。
可他一直未走。
冷風中,他將手貼在胸口處那封衛燕所書的信上,再次給自己增加了些信念。
衛燕心地光明坦蕩,從不行欺騙之事。
她既然讓他在此地等她,就不會不來。
江桐如此想著,便更堅定了神色,挺了挺脊背站直了身子,目光始終望向廊橋之下,期待著那抹記憶中的纖穠身影躍入他的眼帘。
清輝四溢,月光如水,將他修挺的身影拖出一道長長的黑影。
隨著往來人煙的消散。
那抹身影孤寂又冷清,在氤氳的冷氣下,顯得伶仃又可憐。
可儘管橋上再無人影往來,江桐卻執拗地並未離開。
他一雙黑沉沉的眸子沁染了些痛楚,那是腿上落下的病根再次發作了,他咬著牙關沒有放棄。
靜謐無聲的夜裡,唯有廊橋下的湖水潺潺流淌著。
恍惚間,他突然想到。
在杭州的那次花燈節。
那天晚上,衛燕也這麼等過他。
那日他答應了她的邀約,說好晚上兩人在斷橋相見,游湖觀景、賞放花燈。
可後來他沒去。
甚至毫不在意衛燕等了她一晚上,該有多麼的心傷神碎。
事後,他甚至還因為是沈昀送她回來,而對她生出誤解,以為她跟沈昀有私。
此刻,他的一顆心像是被人牢牢攫住,扭纏在了一起,沉悶的,窒息般的痛。
沒有此般親身經歷,他如何能感同身受那一夜衛燕的絕望和不甘呢。
他一介男子尚且都被這寒夜折磨得痛苦不已,那衛燕本就嬌弱的女子身軀,又是如何在這寒涼刺骨的夜,咬牙堅持到支撐不下去的那一刻的?
當初她同他解釋說沈昀是見她暈倒路旁,才施以援手將她送了回來。兩人之間並無私下相約。
他竟然還不信。
偏聽偏信地懷疑她與人私相授受。
他是何等卑劣的一個人啊。
將衛燕那份憧憬愛慕,踐踏至了腳下,還狠狠碾碎。
江桐的眼圈紅了。
想起那日沈昀抱她回府時,她身上只穿了單薄的衣裙,連件斗篷都沒披。
他更是心如刀絞,當日他的關注點都在沈昀抱她這件事上。根本沒在意她衣著如此,本是為了與他約見時更顯動人。
她將他放在了心尖上,高捧到了雲端,他卻將那一腔真心,辜負了個乾淨。
所以她後來會生那麼重的病,也全是因為此日緣故。
此刻一切都得以通透明徹了。
江桐緊緊闔上雙眸,只覺冰涼的唇角都在微微發顫。
此刻天寒不及心寒,寒得是他自己。
他伸手解去披著的鶴氅,任憑涼風傾襲全身,冷意澆灌通身上下,每一寸皮肉。
這都是他應受的。
「江桐,這冬日裡苦守江畔,滋味不好受吧?」
兀的,嘲笑之聲響起,由遠及近,張揚又恣意。
緊接著,一道高挑的身影步入廊橋,走進江桐的視野里。
第43章 立誓
◎唯有立至高位上。才有可能,再有機會。◎
是衛崢。
他著了深色瀾衫, 通身沉肅而冷厲,對著江桐走來的時候,面上的神情很不客氣。
在瞧見他的那一瞬, 江桐大約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
廊橋幾處燈盞發出暗黃的光暈,倒映在他的冷眸中。
江桐將懷中的信取出, 舉在手中道:「所以今日這封信,是衛世子寫與江某的?」
衛崢嘴角微微勾起一抹涼意, 語帶譏誚。
「還算聰明,不是個迂腐蠢笨的。」
江桐心中有些發堵, 但礙於衛崢是衛燕最親近的兄長,還是忍下了這口氣。
他斂容,努力讓語氣平和,與他理論:
「衛世子為何要如此捉弄江某?」
「捉弄?」
衛崢把這二字在在口中反覆念了遍, 語氣重起來, 眸中隱隱生出些沉狠。
「便是捉弄你又當如何,我警告你, 若是再敢糾纏舍妹,我便讓你付出慘痛的待價。」
夜色下,衛崢的眸子黑洞洞的, 帶著些壓迫, 牢牢盯著江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