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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譬如父親第一次教會她寫字,喜不自勝地將她從地上抱起,托舉到肩上,滿院子地亂竄,逢人便笑哈哈地誇她。

  又譬如及笄那年,長姐熬了好幾宿,親手替她繡了一件精緻無比的霓裳,送給她當做禮物。

  還有血氣方剛、堅硬如鐵的長兄在送她出嫁時那一聲聲的不舍、叮嚀,還有通紅的眼眶。他卻推說只是風沙迷了眼。

  無盡的深淵中,有個聲音在耳畔響起,輕柔迴蕩。

  「那麼多人愛你,說明你值得被愛,往後餘生,你該為自己而活,不讓愛你的人傷心。」

  這句話在她耳畔久久迴響。

  像有力量灌注進了身體。

  深淵中,衛燕拼命地掙扎,奮力浮出水面。

  深淵外,一片和煦的日色,暖暖地照在大地上。

  *

  旭日初升,在陵水巷內灑下一片金黃。

  江桐這幾日的心情都壓抑得厲害,唯有小茜處的安神香,能讓他暫排心中煩悶。

  屋內點著煙,桌案上繎著的火燭未滅。

  他卯時便早讀書,不知不覺天色已大亮。

  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種鑲了桂花粉末的檀香特別沁他心脾,熟悉得好似與生俱來便與這種香相伴著。

  門扉被人推開,小茜著碎花長裙,步履婀娜地走進來,手中端著準備好的晨點。

  「公子,給您煮的魚片粥,您嘗嘗。」

  江桐淡淡頷首,未抬眼,只道:「擱下便出去吧。」

  小茜瞧著他冷毅面容頓了頓,欲言又止的模樣。突然彎了彎紅唇,笑道:「我替公子換香。」

  江桐未答,繼續看書,不置可否。

  小茜來到長案前,背著身子對他,瞧瞧從袖中取出一包粉末撒了進去,而後又故作無事地擺弄了一會兒,端著博山爐放到了離江桐更近的茶几上。

  「公子,今日這香名為芷迷香,是用芷蘭草還有一些香料碾磨出來的,您聞聞可喜歡?」

  說話時,小茜停下腳步,目不轉睛地盯著江桐的反應,一雙水潤潤的眸中流露出了緊張的神情。

  不出她所料,江桐確實有了反應。

  他的耳朵根,還有面頰都開始微微泛起了紅,身子也開始微微晃動起來。

  小茜依照恩人給她的指示。

  微微抖了抖肩膀,身上本就絲質的外袍便滑落在了地上,露出裡面輕薄的紗衣,和若隱若現的玲瓏曲線。

  她嬌滴滴地走上前去,趴在了江桐的桌案前,胸膛雪色山巒盡現。

  「公子,收了奴家吧。」

  她用濕漉漉的眸子看著江桐。

  今日事情辦成了,她的任務便算是完成了,對恩人那兒便就有了交代。

  所以她才會做出這般的露骨大膽之舉。

  昨晚一整夜,江桐都藉故讀書,反鎖了房門沒讓她進屋,她實在是沒了辦法,眼下才會想出這孤注一擲的辦法。

  本以為都做到這個份上了,江桐定會守不住。

  卻不料,江桐的反應卻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他修長的五指緊攥成拳,緊的指節都在微微輕響。

  倏然舉目冷冷望著她,臉色一下子變得很沉。

  漆眸若不可見底的黑洞,嚇得小茜心中一個激靈。

  「滾出去,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

  *

  江桐回到家中時,天色已然大亮。

  福叔急急忙忙跑了過來。

  「公子,公子您去哪兒了,老奴到處尋你不得。」

  江桐停下腳步,「出什麼事了?」

  「夫人病得厲害,老奴這幾日出城採辦東西,今日回來才聽您屋裡的阿秋說,昨日碧草在您書房門口跪求了半日,可因為您不讓他告訴旁人您的行蹤,他便一直瞞著,沒有說出來。」

  聽了福叔話,本就氣血未舒的江桐額角跳了跳,青筋突起。

  他揉了揉發疼的額角,大步急匆匆地往後院走去。

  福叔攔他,「公子您不必去了,夫人不在院裡了。」

  江桐腳步一頓,心中不安的念頭卻倏然放大。

  這是他第一次感到緊張。

  「怎麼回事?」

  問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緊緊盯著福叔的表情。

  就怕他說出什麼他無法接受的話來。

  那種感覺就像整顆心被人攥住,心口突然猛地發窒,連帶著額角的青筋跳得厲害。

  福叔見江桐神情凝肅,斟酌再三還是說出了口。

  「昨晚上……沈家三公子他……許是得知了夫人病重,就……就闖了院,把夫人給帶走了。」

  「荒唐!」

  江桐心中的那口氣方松,驀然的怒火卻又騰得升起來。

  這是福叔平生第一次見江桐發怒,模樣很是陰沉,全然再無半點平日的文士風度,長眸凝著寒霜,緒著無盡的森森寒意。

  福叔看著他臉色,出聲詢問道:「公子……要不要老奴去把夫人接回來?」

  「接?」

  江桐突然嘲諷地彎起唇,面色沉得快要滴出水來。

  眼前浮現起那些想起就讓人生厭的畫面。

  落雨那日,她毫不避諱地收下沈昀送她的傘,笑語嫣然地目送沈家馬車離開。

  燈會那日,他雖失約,可她是坐著沈昀馬車回來的。次日風寒,亦說不準是二人遊玩忘了時辰,吹了夜風的緣故。<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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