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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琉和陳閔閔並肩而坐,喜床上,擺著百子王福紋的長錦枕頭,撒了桂圓、紅棗、花生、蓮子,而祥和。
接下來,便是吃湯圓和喝合卺酒的環節,丫鬟們魚貫而入,笑容滿面地端著盛了湯圓和合卺酒的盤子,捧到二人面前。
兩人先各吃了一口湯圓,寓意吉祥團圓。
但在喝交杯酒的時候,陳閔閔明顯有些不願。
她僵了許久沒動,面上明顯有賭氣的神色,好在最後在丫鬟、喜婆們的三催四請下,還是配合著拿起酒盞,與江琉對飲而下。
江琉的面上紅撲撲的,不知是因為大紅喜袍映射的緣故,還是因為今日小登科太過春風得意。
總之,站在人堆里看熱鬧的衛燕不難發現,他那雙粲然灼灼的星眸里,看向陳閔閔的時候,是明亮的,帶著溫度的。
而陳閔閔雖說幾次嘟著嘴表現得不情不願,但那種小女兒的心思,衛燕卻看得通透,她不是不喜歡江琉,反而是心中歡喜,才會有這麼肆無忌憚地在他面前展露真實的自己。
真好。
衛燕打心底里為他二人感到高興。
江琉的性子她一貫都是喜歡的,儘管他先前因為誤會對她多有不敬,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個明朗純淨的少年郎,那份純澈的赤子之心,最是難得。
她站在人群中,看著二人手腕交纏,輕輕飲下杯中酒,同看熱鬧的人群一起,邊歡呼邊鼓掌。
「好!好!」
眾人高亢的贊聲連成一片,好像在歡慶著天底下最熱鬧的盛事。
可無端的。
衛燕卻突然感到一絲落寞。
不僅僅是落寞,這是種難以言喻的情緒,摻雜著幾絲自憐和悵惘。
思緒翩躚,回到三年前。
亦是這樣的人聲鼎沸,亦是這樣的大喜之日。
彼時,是她與江桐大婚。
拜完天地後,江桐去前廳招待賓客,她便坐在房中等著他回來。
那時她滿心期許,一席鳳冠霞帔、頂著紅蓋頭坐在喜床上,聽到江桐回房的腳步,心中是說不出的喜悅。
可在喜帕挑開時,卻被那雙染了寒霜的漆瞳澆滅了所有期許。
紅燭搖曳,火光熠熠。
眼前人一席紅袍,姿容無雙,對她說的話卻是冷到了骨子裡。
「江某自知門第卑賤,配不上姑娘,今後便委屈衛姑娘屈尊了。」
說罷,還未等她反應,便頭也不回地提步出了喜房。
他走得是那樣決絕,沒有一絲餘溫。
留她一人對著紅燭神傷,獨坐至天明。
那天晚上,衛燕心中生了無數個念頭。
可最後還是無解。
她始終不明白,自己到底是哪裡得罪了江桐,才會遭到他這般的冷遇。
自那以後,她變得小心翼翼,更加事無巨細地照顧江桐的日常起居,可不管她如何溫柔小意,卻始終得不到江桐一絲一毫的回應。
他終日都是冷冰冰的,當然不止對她。
衛燕發現,江桐對任何人都是如此,淡漠又疏離。
於是她就會自我安慰,江桐是天性使然,這世上有熱情備至的人,便也會有性子冷淡之人,只是她比較不巧,遇到的是後一種人罷了。
可她堅信,就算是再硬再硬的堅冰,終有被捂熱的一天。
哪怕心如頑石,她也要用一腔真心將他溫暖。
哪怕要付出水滴石穿的心血,她亦心如磐石無轉移,無怨無悔。
所以這三年來,她一直都是這樣堅定著信念走過來的。
江桐要離開江家這個避風港,去到洛水做參軍,過苦日子,她便義無反顧地跟著去,只為照顧他起居,讓他的日子不至於清苦得身邊連個知冷熱的人都沒有。
與江桐在洛水鎮的那三年,生生讓她這個錦衣玉食的閨閣小姐,學會了從前不會的一切。
洗衣做飯、灑掃庭院、縫衣納鞋……
她儘可能去做到世人口中的賢妻應做的所有事,對江桐也是溫柔到了骨子裡,從未做過不順他心意的事。
可即便是如此,她也還是得不到江桐一絲一毫的垂憐。
有時候想想,當真是可悲又可笑。
此時此景,看到江琉與陳閔閔這對璧人目光中皆是彼此,不由愈發地心生喟嘆。
嘈雜間,江柯領著夫人齊氏擠過人群來到她身邊,不經意問她:「弟妹,三弟呢?怎麼一直沒見著他?」
衛燕環顧了一圈四周,沒有尋到江桐的身影。
她搖了搖頭,表示不知。
江桐從不會告訴她自己去了哪裡。
不過,此時她的心裡涼涼的。
江桐在何處她已經不想管了。
江柯只覺奇怪,但也沒說什麼,身邊的齊氏卻瞪著水靈靈的眸子錯愕問她:「弟妹,三弟去了哪兒沒同你說嗎?」
在齊氏的觀念中,江柯不管去哪兒,只要離了她都會與她知會的,這對她來說,是夫妻之間應盡的本分。
衛燕面上有些掛不住,她扯了扯嘴角,尷尬地笑了笑道:「許是人太多,他說了我沒聽著吧。」
儘管是說謊,但衛燕還是儘可能地替江桐圓了過去。
齊氏頷首,張了張嘴又想說話,卻被江柯一把給拉走了。
江柯無奈地搖頭,他這個小嬌妻,總是有哪壺不開提哪壺的本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