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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兒見狀便好聲好氣的勸她道:「如今滿府滿院裡都在說世子爺中了姑娘您的道, 把您說成了個千年狐狸精, 連老太太也在房裡念叨了好幾回,說都是因為您,咱們世子爺才遭了這一劫。」
話音甫落。
煙兒抬起頭, 握著繡繃的動作一頓,她靜悄悄的瞧了圓兒一眼, 揚起一個寵辱不驚的笑容。
也正是因為這個笑容, 讓圓兒霎時明白了她的意思。
姑娘根本不在意自己的名聲, 自然也不會在意府里的風言風語。
即使那些下人們把她議論成了洪水猛獸,亦或是千年的狐狸精轉世, 她都不在意。
圓兒又陪著煙兒說了會兒話,這才端起了午膳的食盒, 躡手躡腳的走出了正屋。
才走到迴廊之上,去見一身淡墨色對襟長衫的鄭衣息正從角門的那一頭匆匆而來,他嘴角邊還漾著些笑意,整個人便如溫潤如詩,沒有半分從前的戾氣。
圓兒側身朝著他行了個禮,然後一邊念叨著一邊走去了耳房。
才撩開耳房的帘子,便見雙喜正坐在小木几上吃花生米。
圓兒忙走過去拍了一下雙喜的肩膀,可把他嚇了個半死,捂著心口道:「我的姑奶奶,人嚇人可是會嚇死人的。」
「誰叫你偷懶,躲在這兒吃東西不去幹活。」圓兒如此嬌嗔道。
如今她漸漸的身量抽條了一些,一張肥嘟嘟的圓臉也露出了微尖的下巴形狀,從前還只是個嬌憨天真的小女孩,如今卻隱隱的露出幾份嫵媚清秀的模樣來了。
雙喜本是打算像舊時一般捏著她的雙頰,可一伸手觸及到那圓兒臉上那瑩潤滑膩的肌膚,便倏地臉上一紅。
他僵硬的放下了自己的手,不敢拿正眼去看圓兒,嘴裡道:「你可知寧遠侯府與五皇子定下了婚事。」
圓兒一聽立馬瞪大了眼睛,「那位蘇小姐先頭不是還說非世子爺不嫁嗎?」
「我哪兒知道那麼多。」雙喜邊說著,邊神神秘秘的湊到了圓兒身旁,「我只告訴你一個人,這樁婚事可離不開我們世子爺在背地裡的助力。」
圓兒聽了這話之後,眼睛瞪得越發大了,整個人好似陷在了無邊無際的疑惑,當即便喃喃自語道:「世子爺怎麼還摻和進了這樣的事?」
雙喜連忙朝她做了幾個手勢,後見她仍是一副懵懵懂懂的模樣,便道:「咱們世子爺這樣做,都是為了煙兒姑娘。」
圓兒一愣,旋即便聽雙喜繼續說道:「煙兒姑娘可是有大造化的人,將來說不定不止脫個奴籍,還能飛上枝頭變鳳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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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衣息走進正屋的時候,煙兒還在望著知摘窗外的風景出神。
見他來了,她才不捨得收回了目光,將杏眸里的留戀掩下。
鄭衣息知曉煙兒在溪花村里過著自由自在、無拘無束的日子,本是囚籠里的金絲雀,一朝得了自由翱翔在天地之間,便愈發嚮往著自由。
金石玉器、釵環首飾,甚至是府邸田鋪,只要煙兒想要,鄭衣息統統都能給她。
可偏偏給不了她自由。
所以此刻的鄭衣息只能裝作沒有瞧見煙兒眼底的傷心,走上前去像個沒事人一樣,與她說道:「太醫說你不能吹冷風。」
煙兒的思緒被打斷,回身見鄭衣息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心猛的往下墜,她點了點頭以示對鄭衣息的回應。
「過幾日等你身子再好些,我帶你去京郊那兒賞花,好不好?」鄭衣息說出口的話里裝著能溺死人的柔意。
煙兒只覺得萬般不自在,卻又無處躲避,只能迎著鄭衣息的目光做了兩個手勢。
大抵是在告訴鄭衣息,她不想去京郊那兒散心。
鄭衣息聽罷不過攏了攏她鬢邊的碎發,笑著和她說:「太醫說你的身子再仔細調養一段時日,將來說不準也能再懷上子嗣。」
子嗣之事,是鄭衣息心裡無法觸碰的傷痛。他只能想盡辦法調養好煙兒的身子。
至於他自己,則沒了所謂。
煙兒聽罷疑惑的瞥了鄭衣息一眼,如今她實在是摸不透眼前之人的性子,便也不敢把他的話當真,只點了點頭敷衍了過去。
而鄭衣息卻朝著煙兒更加貼近了幾分,如今他兩人之間的距離只剩咫尺,微微一動,便會跌進彼此的懷裡。
不能再懷有子嗣一事一直是煙兒心上的一根刺,於她這般卑微、命如螻蟻的人來說,能有個血脈相連的子嗣,也是貧瘠短暫的一生里為數不多的慰藉。
「可是我不能再有子嗣了,煙兒,你明白我的意思。」鄭衣息如此說道。
自然明白,他的意思是,即便太醫治好了煙兒的身子,她也不能再有子嗣了。
煙兒聞言眸子裡的光亮立時黯淡了下去。
這是她早先就預料到的事,原也沒什麼好失望的,只是心口處卻久久的縈繞著一股苦澀與傷心。
陸植那憨厚可靠的模樣也時不時地出現在她腦海中。
只差一點點,只差一點點她就成為了陸植的妻子,從此過著男耕女織、閒適自在的日子。
到底是意難平。
鄭衣息緊盯著煙兒,見她一副鬱郁不開懷的模樣,心裡縱使再不樂意,也只能對她說:「明日我帶你去看看陸植,好不好?」<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