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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段氏離去後,鄭老太太立時斂去了面上的笑意,神色沉沉地與鄭衣息說:「蘇家不知鬧出了什麼么蛾子,她們既然要把婚事提前,那就提前吧,橫豎你娶蘇煙柔也不是為了她這個人。」
若說句心底話,鄭老太太實在是不喜歡蘇煙柔那副被嬌寵得近乎刁蠻的性子,也覺得這樁婚事委屈了鄭衣息。
鄭衣息聽後點點頭,坐在紫檀木扶手椅里若有所思。
祖孫二人相對無言,還是鄭老太太飲了一杯茶之後,盯著鄭衣息凝苦的面容,說了句:「你那個通房丫鬟煙兒。」
話只說到此處,愣神的鄭衣息已抬起了頭,眸子從方才黯淡無光的模樣迸出了奪目的光輝。
鄭老太太心下一沉,好半晌才說:「她身子不好,祖母會多賞些藥材給她。」
她還是不敢告訴鄭衣息煙兒落胎一事,婚事在即,還是不要多生事端。
鄭衣息聽後便謝過了鄭老太太的賞賜,旋即便要推辭離去。
誰知他方起身,鄭老太太便說:「你若中意那丫鬟,等成婚後將她抬成姨娘就是了。你也是咱們府上的世子爺,不必討好蘇家到這個地步,京城裡多少爺們兒養粉頭外室,難道你還不能養個通房丫鬟了?」
說罷,她又補了一句:「不過這段時日還是要多忙著你的婚事,婚後再去瞧那丫鬟吧。」
鄭衣息心頭一動,瞧著鄭老太太關切的目光,默了良久後,一一應下。
*
整個鄭國公府的人都知曉鄭衣息與蘇煙柔婚事提前。
「病重」的煙兒也在小武與無雙的幫助下搬出了正屋,改而宿在了寮房內。
自始至終。
煙兒都不曾見過鄭衣息一面,她也一味地放任自己「枯萎」,等待著重獲自由的一日。
大婚前夜。
病重到難以喘息的煙兒連手都難以抬起,這一日澄苑的下人們都去前廳們聽管事的派遣,隔著窗走過寮房時瞧見了裡頭病重的奄奄一息的煙兒。
小武率先不屑地嗤笑了一聲,說:「雙喜和這啞巴把關系搞好有什麼用?她病成這樣爺連問都沒問一聲。」
一旁的無雙也笑著附和道:「這是自然,世子爺馬上就要娶侯府嫡女進門,又怎麼會把一個卑賤的啞巴放在心上。」
「而且,這啞巴當初能住進正屋,得爺寵愛。不也是因著有幾分相像蘇小姐的緣故嗎?如今爺要娶正主了,又怎麼還會搭理這個啞巴?」他笑著添了這一句。
一牆之隔的煙兒將這番話語聽進了耳朵里,心頭最後一絲疑問終於得到了解答。
她明白鄭衣息的無情無義,也知曉了他的卑劣自私。可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何要向自己這個奴婢許下那些誓言。
他大可不必用那些柔情蜜語來哄騙自己,不應該也沒必要。
原來是因為蘇煙柔。鄭衣息把自己當成了蘇煙柔的替身。
那些情動時的旖旎愛意是真的,所以才會以假亂真地讓她付出了真心,只是那愛意是給蘇煙柔的而已。
她從頭到尾只是個替身。
煙兒闔上了杏眸,流下了她為鄭衣息流的最後一滴眼淚,也是在鄭國公府的最後一滴眼淚。
倏地,她聽見東邊的前廳里響起了一陣奏樂之聲,那是抑揚頓挫的喜調,昭示著明日的大婚之宴。
名門公子,喜得佳妻。
恢宏盛大的婚宴之後,結為連理,永生不棄。
沒人知曉這間昏暗的寮房裡,鄭衣息曾對著一個啞女許下過山盟海誓。
連煙兒也不知道,她只想像牆角的白玉蘭一樣,迎著東風,盛放在無邊無際的曠野之中。
第43章 死遁
這幾日鄭衣息的確忙於處理大婚之事, 以及寧遠侯府弄出來的這一樁醜事。
先頭段氏眼巴巴地來鄭國公府提及婚事,只恨不得在短短的幾日內就把如此繁複的婚事辦下來。
鄭老太太這麼些年也煉就了一雙識人的火眼金睛,當即便覺察出了不對勁,遣人去打聽消息。
這一打聽就打聽出了蘇煙柔與五皇子的醜事, 消息是五皇子府的婆子們放出去的, 言及鄭蘇兩府訂婚宴後蘇煙柔與五皇子私會一事。
且據那婆子說, 蘇煙柔一直對五皇子一往情深,那一日是傷心太過,太會情難自抑地與五皇子有了首尾。
這等流言蜚語甚囂塵上,非但是傳到了鄭國公府的人耳朵里, 同樣也傳到了寧遠侯耳中。
蘇卓已為了此事熬了兩個大夜,嘴角長了兩個燎泡,正在外書房內焦急地踱步。
段氏正坐在玫瑰鏤金扶手椅里,往日裡趾高氣揚的主母卻期期艾艾地不敢多言。
陸姨娘端著一碗蓮子羹來了外書房, 一進門先是朝著段氏行了禮, 而後便走到蘇卓身前道:「侯爺, 妾身為你親自……」
話未完,一向對她寵愛有加、和顏悅色的蘇卓卻揮手打翻了那一碗蓮子羹,嘴裡罵道:「滾回去。」
陸姨娘怔然地不知所措, 段氏便從扶手椅里起了身,對陸姨娘說:「侯爺心情不好, 不是衝著你的, 先出去吧。」
陸姨娘這才噙著淚退下了。
「侯爺, 事已至此。咱們還是要穩住鄭國公府的這樁婚事才是。」段氏輕聲說道。<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