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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喜忖度了好幾日,瞧著鄭衣息好幾日都不開懷,才狀著膽子將這話說了出來。
「奴才實在是不明白,爺可是鄭國公府的世子爺,與蘇小姐也是門當戶對。何必要如此壓抑著自己?煙兒姑娘本就是您的通房,您寵著她些也情有可原。」
鄭衣息先是一愣,好似是把雙喜的話聽入了耳中,好似又將這話拂往了地上。
那些雄圖偉業,那些世家聯姻之間的隱忍,世子爺的地位,娘親的身後名,雙喜怎麼會明白?
他的確是有幾分在意煙兒,可這點在意與權勢地位相比一點也不重要。
鄭衣息便在心頭安慰自己,再過些時日就好了,等他娶了蘇煙柔,亦或是等太子登上了帝位,他也能靠著從龍之功揚眉吐氣。
到時無邊的權勢地位攬在手心,他想要什麼東西會得不到?
一個啞巴,實在不該亂了他的心志,被他放在心上。
第42章 逃
鄭老太太派來的人來瞧了煙兒好幾回, 煙兒回回都作出一副身子孱弱的模樣,連抬頭、微笑都耗盡了全部氣力。
且她唇舌泛白不堪,頗有幾分形銷骨立的模樣。
連霜回去向鄭老太太稟告時也是實話實說,只嘆息著道:「奴婢觀那啞女情狀, 只怕是拖不到世子爺大婚了。」
她紅著眼答話, 心裡委實為煙兒不值, 可這點心思也只能憋在心裡。
鄭老太太聽後也是一愣,低聲地念了一句佛,沉思了半晌後才說:「等她死後,給她制個木館葬了, 再給她家人五兩銀子。」
到底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鄭老太太為求心安也不願再將她挪去家苗。
既是瞧著壽數不長,那便索性不去管她了吧。
連霜面上笑著附和了一句「老太太仁善」,心裡卻慨嘆道:活生生的一條人命, 還為世子爺懷了子嗣, 到頭來卻只值五兩銀子。
老太太身旁桌案上擺著的那琉璃杯盞都要十兩銀子。
這就是她們奴婢的命數, 實在是可悲可嘆。
而煙兒裝病送走了連霜後,便把圓兒叫到了羅漢榻旁,將鄭衣息送她的值錢器具統統給了她。
「叫個信得過的人去外頭折價賣了, 不要再讓第三個知道。」煙兒的手勢意思簡單明了。
圓兒大抵是知曉了府里的主子們對煙兒的安排,「她」如今是鄭衣息婚前的污點, 他們統統不想姑娘再活著, 如今姑娘也只能自己掙出一條活路來。
連霜和綠珠方才來瞧姑娘時, 分明發覺出了姑娘的「病」有些奇怪,可卻是一句話都沒有多問, 只按著圓兒所說的病症報去了老太太那兒。
圓兒想,鄭國公府內的主子們都是吃人的妖怪, 可那些同為奴婢的姐姐妹妹卻各有各的心善,譬如煙兒,就是她遇到過的性情最和善的姐姐。
這樣好的人,自然不能白白死去。
「姑娘放心,你只顧著你自己就好。即便東窗事發,主子們也怪不到我頭上來。」圓兒眸色堅定地說。
即便怪她,也不過是打十幾個板子罷了,她可是家生子,總比外頭採買來的丫鬟多兩分倚靠。
煙兒捏了捏圓兒的手,感激的話說不出口,只能將自己手掌內的熱意傳達給她,以這樣的方式表達她的謝意。
可圓兒卻反握住了煙兒的手,一時眸中竟是沁出了些淚意,她道:「聽那些老婆子們說,外頭時常有窮凶極惡土匪和拐子,姑娘可萬萬要當心。」
煙兒點點頭,正欲再朝著圓兒作幾個手勢時,李休然已來了澄苑,立在廊道上喚了一聲。
圓兒忙去領他進來,又親自在正屋門前站崗,只生怕被人偷聽了去。
李休然一掀開屋內的軟簾,瞥見羅漢榻面色慘白的就像將死之人的煙兒後,眸子倏地睜大了不少,說話的音調都在發顫。
「煙兒,你這是怎麼了?」
煙兒忙朝著他擺擺手,又指了指妝奩盒裡的脂粉,再指向自己的面色。
李休然這才放下了心,替煙兒診了脈後說:「好端端裝病做什麼?」
煙兒聞言也抬起了杏眸,將眸底的沉靜與哀痛統統展露在李休然面前。
她想活下去,就要逃出鄭國公府。而唯一能逃出鄭國公府的方法便是裝死脫身。
這就不得不藉助李休然的醫術。
思及此,煙兒便撐著手臂在羅漢榻上坐正了身子,她就這樣朝著李休然跪了下來,眸中隱隱有淚花浮動,袖邊還呈起了數十張銀票。
這都是鄭衣息曾賞下來給她的銀票,如今她便想用這些銀票買自己一條命。
李休然心內怔然不已,他盯著煙兒瞧了許久,心內既是憐惜又是慨然。
「假死的藥很傷身子。」他將銀票還給了煙兒,只如是說道。
而這假死的藥非但只是傷身子那麼簡單,煙兒本就有些宮寒之症,小月之後又傷了身子,若再服用那假死之藥,只怕是這一輩子都不能再有子嗣了。
「你可想清楚了?」李休然問她。
煙兒有一瞬間的怔愣,可那怔愣也不過持續了幾息,她連命都要沒有了,再去談什么子嗣不子嗣的也著實太過虛無縹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