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煙兒聽不真切,不過勉力抬起頭,望向劉氏。
立在劉氏身後的楚嬤嬤卻上前擰了一把的皓腕,嘴裡罵道:「誰許你抬頭直視太太。」
劉氏卻朝她瞥去一眼,嘴裡道:「佛祖跟前,不許動手。」
楚嬤嬤這才悻悻然地退回了原位。
煙兒跪直了身子,腕上疼痛不已,便只能愈發小心地垂下了頭。
她不知劉氏將她喚來明輝堂是作何打算,可也明白鄭衣息與劉氏之間藏著諸多齟齬,心下便有些害怕。
等了良久。
劉氏見煙兒身子跪得有些不穩,便笑著說:「你伺候息哥兒辛苦,這裡有一碗湯藥賞你,你便喝下吧。」
語畢。
楚嬤嬤便從身後的案几上拿了一盞藥碗,另幾個婆子眼疾手快地上前按住了煙兒的手。
湊近了以後。
那藥碗泛起的濃重哭意嗆的煙兒連連咳嗽,抬眼見楚嬤嬤猙獰的面容,和劉氏佛口蛇心的模樣,她已是能猜到這碗藥里裝的是什麼。
*
雙喜不要命地往京城正街上跑去。
滿頭的淋漓大汗,雙腿更是沉重的好似灌了鐵一般,可他卻是不敢停下來,只生怕世子爺不趕回去,煙兒姑娘便會丟了性命。
他抄近道朝著寧遠侯府的方向跑去,終是在鄭衣息下馬前趕到了他身側。
雙喜氣喘吁吁地攔在鄭衣息馬前,大汗淋漓的模樣讓鄭衣息蹙起了劍眉,「你怎麼來了?」
雙喜忙答道:「爺一走,楚嬤嬤就帶人把煙兒姑娘抬去了太太院裡,煙兒姑娘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
鄭衣息一怔,旋即便翻身下馬細問雙喜:「你瞧見了?」
雙喜點頭如搗蒜,他望了眼不遠處的寧遠侯府,和鄭衣息不算舒朗的面色,竟是後知後覺的想起來。
萬一他家爺不打算趕回去救煙兒姑娘呢?
鄭衣息望著不遠處的寧遠侯府門楣,瞧著那半敞的紅漆木大門,心裡卻有幾分糾結。
於情於理,他都該登門像寧遠侯致歉,再將事先備下的節禮送出去。
這才是他這個身份的人該做的事兒。
劉氏極有可能會磋磨那個啞巴,可磋磨就磋磨吧,不過是件供人賞玩的瓷玉瓶兒,碎了就再買一件。
他往前走了兩步,身旁的雙喜卻是黯了黯眸子。
他早該想到的,爺哪怕再將煙兒姑娘放在心上,也比不過與寧遠侯府的這樁姻緣。
是他做事莽直了。
雙喜失望地垂了頭,心裡又想起煙兒往日裡的好處,一時便生出了些兔死狐悲的傷心之感。
所以,他們這些奴僕們,就當真不配被主子放在心上嗎?
思緒凝滯之間,身後卻響起了一陣馬蹄之聲。
雙喜回身一看,見他家世子爺正騎馬而來,神色有說不清的肅冷與凝重。
他停在雙喜面前,見他連路也走不安穩,就把他提上了馬。
而後,便全力駛向鄭國公府。
臨到大門前,雙喜還歡喜得一顆心直往上跳。
也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總覺得自從煙兒姑娘來了澄苑以後,他家爺便變得有人情味多了。
鄭衣息抽著馬鞭,不斷加快著回府的速度。
心裡卻是一陣陣的煩躁。
他是瘋了不成?明明寧遠侯府就在眼前,他卻只讓丁總管進門去送節禮,而他則趕回鄭國公府去救那個啞巴。
方才只差一步就能邁步進寧遠侯府的門檻,可他偏偏憶起了昨夜裡那啞巴拿著帕子為他擦拭傷口的專注模樣。
他暗罵了一聲,還是駕馬回了鄭國公府。
而此刻的寧遠侯府內。
昨夜裡,蘇煙柔不知為何夢到了鄭衣息。這夢裡他還是那副冷清冷心的模樣,連正眼也不肯往她身上望來。
可偏偏就是這一副模樣,讓蘇煙柔一顆心如小鹿亂撞般慌亂不已。
醒來後。
她便漫不經心的向身邊的丫鬟提起了鄭國公府的節禮一事。
「我記得去年是鄭衣息來送的吧?」她問。
身邊的丫鬟忙答道:「正是呢,姑娘往年都不肯去前院與鄭世子說話。」
蘇煙柔愈發紅了臉,只讓靈珠為她梳頭發,再讓白藥從箱籠里挑件最鮮亮的衣裙。
打扮一新後,才喜意洋洋地去了前廳。
只是等了大半個時辰,卻是不見鄭國公府的人上門。
寧遠侯臉色不好看,段氏也不高興,便數落蘇煙柔道:「都是你這孩子,先頭鄭世子來送節禮時總推脫著不肯出來見他。」
蘇煙柔撇了撇嘴,小聲地說:「我今日不是出來了嗎?」
又等了半個多時辰。
門房才來報,說鄭國公府來人了。
蘇煙柔假意在品茶,眸光卻緊緊落在前廳之外的廊道上,殷切的眸子里多了兩分她自己都沒有察覺的喜悅。
不多時,丁總管便邁步進了前廳,做小伏低地對寧遠侯府的三個主子行了禮,嘴裡道:「咱們爺身子不舒服,不能親自來送節禮,還請侯爺、侯夫人見諒。」
蘇煙柔臉上的笑意一僵。<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