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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殿兩邊,臣子們一字排開,皆是屏聲靜氣,神情肅穆。千里路過站在外圍的幾個人時,甚至能感受到他們不加掩飾的探尋目光。

  那目光猶如利劍一般,直直地射在了自己身上,不寒而慄。

  千裡面上不顯,實則後背冷汗已經濕透了裡衣。

  行走在這明亮卻壓抑的朝堂之上時,千里久違地感受到了他剛登基那陣子,被眾人輕視的無力感。

  幸好賀雁來沒來。

  這裡多是他的舊日同僚,此時卻以「敵國」合敦的身份重新回來。無論如何,賀雁來多多少少都會受些冷言冷語,說不定還會有隱晦的輕蔑。

  將軍如何,戰神又如何?到頭來不還是委身於另一個男人之下,操持著婦人的活兒,死後入不了祖陵,族譜上留不得姓名。

  還有什麼事,比眼睜睜看著曾經風光無限的人一朝孤雁失群,更令人心生快感的呢?

  千里一步一步,穩穩噹噹地走到朝堂中央,對仁帝行了個平禮:「問仁帝安。」

  他說完這一句之後,朝堂之上一時間落針可聞。

  千里安靜地等待著,保持著行禮的動作,靜靜等待階上人的回覆。

  不知過了多久,仁帝望著底下這個年輕的少年帝王,目光沉了沉,見把人晾得差不多了,才開口道:「蘭羅王快起。」

  千里這才抬起頭,暗中打量了一眼仁帝的樣貌。

  仁帝已快到花甲之年,常年沉浸美色令他的狀態比同齡老人看上去差著不少,眼底青黑,皺紋叢生,頹靡地癱坐在龍椅之上,目光渾濁。

  新生的壯年狼王,和垂垂老矣的古國皇帝,在這一刻形成了鮮明的反差。

  千里臉上不見有變,妥帖地收回了眼神,順著仁帝的話往下寒暄了幾句。

  「這是......我們二人第一次見面吧。」仁帝開口問道。

  千里笑著應了一聲。

  上次打交道是什麼時候,兩個人心裡都門兒清。

  「曾經,朕與你阿布之間可能有什麼誤會,平白傷了和氣。好在現在二國結交了,還得謝過蘭羅王不計前嫌之恩啊。」

  千里的臉驟然冷了下來。

  不計前嫌。

  何來的不計前嫌?

  五年前,蘭羅剛剛在現在的國都定居,萬象更新之際,是仁帝受人挑唆,不辨黑白,執意要向蘭羅宣戰,派去了一個賀雁來。

  蘭羅雖取得了戰爭的勝利,但也元氣大傷。神女祠下埋著的屍體到現在還在不甘地錚鳴,叫他怎麼能夠不計前嫌?

  垂在身側的拳頭漸漸攥緊,千里長長緩緩地吐出一口氣,竭力抑制住內心洶湧的憤怒,維持面上的平靜。

  就在他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一道聲音突然響起。

  「蘭羅王年少英才,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千里眉頭輕蹙,抬頭望向出聲的方向。

  那是一位站在左側的老者,比仁帝看著年輕些,精氣神看著卻很好。更重要的是,他眼中含著股淡淡的慈和,教人看了便忍不住想親近。

  見千里望了過來,左慶章微微向他點了點頭,拱手行了個禮,語氣間沒有絲毫想避嫌的意思:「老朽左慶章,是賀老將軍生前好友,也算看著合敦長大。現在見了蘭羅王,想著,有這樣一位丰神俊朗的人物,秋野應當過得不錯。一時忘乎所以,才出聲驚擾了蘭羅王。」

  賀秋野。

  這個大熙有意避之不提的名字就這麼被左慶章大喇喇地擺了出來,成功引得仁帝沉了臉色,礙於千里就在階下,才忍住沒有發作。

  而千里微微挑起一邊眉頭,將他的話在心裡掂量了一番。

  賀老將軍的生前好友,那可不就是賀雁來的叔伯輩人物?

  不知為何,堂堂一國國君了,千里還是本能地擺出了些小輩該有的乖順,抿唇一笑:「多謝左大人掛念。」

  仁帝面色不虞,底下眾臣也不敢妄然出聲。之後,仁帝又擺了宴席為千里接風洗塵,等一切都結束以後,月兒已經掛上了樹梢頭。

  千里腳部有些懸浮了。今晚賀雁來不在,自然沒人幫他擋酒了,不可避免地多喝了幾杯。

  巴特爾寸步不離地守著他,就怕會出什麼意外,年輕的臉繃得很緊。

  「蘭羅王留步。」

  身後突然傳來一道有些耳熟的聲音。千里回頭一看,竟然是左慶章。

  左慶章自從五年前那件事後,朝中便沒人敢和他來往,獨來獨往的倒還自在。見人停了下來,左慶章笑了笑,追上了千里的步伐。

  他捻了捻長須,道:「貪了幾杯,現在腦子都不甚清醒。這副模樣回了家啊,肯定要被夫人念叨。不如來陪蘭羅王散散步,聊聊天,也算盡了地主之誼?」

  他是賀雁來的故人,千里本能地放鬆了些警惕,沒有同意,自然更沒有拒絕,左慶章便留在了他身側。

  兩人如此共行了段路程。

  「蘭羅王從沒來過大熙,不知還過得習不習慣?」

  「習慣的。」

  「是了,蘭羅王也不算對大熙一無所知,多多少少也會從身邊人上接觸到些。」

  千里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停了下來。

  他抬眸,直視著左慶章的眼眸,單刀直入道:「左大人想問雁來哥哥的情況,便只管問就是。」

  雁來哥哥?

  左慶章先是一愣,接著把這個稱呼念了兩遍,心中便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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