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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對方仍是恪守禮節的,說出的話卻像開了刃的刀劍:「謝尚書,我奉皇命,請您到金墉城走一趟。」

  金墉城……我做錯什麼了?謝瑾臉色一白,連唇上的血色都褪盡,不確定地問:「是我犯了罪,還是別人犯了罪?」

  昏暗月光下的甄覽面露難色,低聲說:「謝尚書,事發突然,您別為難我,這是陛下的意思。」他撤步向旁邊一讓,「請吧。」

  手裡的燈籠被夜風吹得搖搖晃晃,謝瑾仍端直地立在原地,「若真的是我行差踏錯,我不怕跟甄將軍走這一趟。但我自問為官以來清清白白,您要抓我,總得有個讓我信服的理由。」

  甄覽只好向他出示天子手令:「謝尚書,今上懷疑你連通外邦,這個理由能讓你信服嗎?」

  聽到這句話,謝瑾無意識地向後退了一步,許久才張口道:「……甄將軍,我才從武川回來,背上的刀傷至今還未癒合。」

  他眼裡的淚搖搖欲墜,連著聲帶也顫抖得厲害,話音似從齒間迸出:「有人說我攻守得宜,也有人諷我心狠手辣,但我所作所為,無愧於肇齊,更無愧於陛下。陛下若對我通敵之事深信不疑,您便轉告他,我抗旨不遵,不願去金墉城,請他按正常的流程來擒我。漏夜來此,難道我謝庭蘭見不得光嗎?」

  「謝尚書這是什麼話!我既然來了,豈有空手而回的道理?」甄覽皺著眉抓撓了下自個的絡腮鬍子,繼續勸道:「若您清白無垢,此時的動靜越小,對您以後的影響也越小。對外只說您不慎染了風寒,今上恩准您不必上朝,等養好了身體再去,不比白日裡興師動眾地過來更好?金墉城遠是遠了些,但比起人多口雜的詔獄天牢,也是陛下對您的特殊關照。」

  好一個特殊關照。寒風從四面襲來,冰冷而刺骨,謝瑾心中嗟怨,像破了個大洞,忽然覺得無力。師哥太知道該怎麼對他了,這時間宮門已關,連個面聖的機會都不留給他。

  一縷殷紅血絲順著他的唇角流下,他在血滴濺落前便抬袖抹去,忍著心口的抽疼艱澀開口:「甄將軍,鄙府雖不大,但只您和這位公公,也不是一夕一刻就能搜查完的。」

  他本意是拖一拖,至少讓他可以給彥容遞個消息,甄覽竟道:「陛下並未要求某搜查謝氏的府邸,想來那些都是後話,另有他人來辦。若不想驚擾了令弟妹,還請謝尚書儘快跟某去金墉城吧,待會天要亮了,就辜負陛下的心意了。」

  見他急著交差,謝瑾不由笑了聲,聲里藏不住譏誚:「鎮遠將軍,您想得周全,可真是今上的左膀右臂……我跟你走。」

  事無轉圜,謝瑾仰頭看了看被烏雲遮去大半的月亮。

  他掌印校事司,得師哥授意剷除的異心官員不知凡幾,無論是勾結叛黨圖謀天下的還是連通北狄暗結椋陳的,最頻繁時,一旬內便抄了三戶。那些顯貴的達官經他校事司使的手淪為階下囚,兒女親眷跟著盡受牽連,對他自是恨之入骨。

  每回在刑室里照面,他都免不得聽上幾句這天底下最惡毒的咒罵,不是不難受的,卻也只能當做耳邊風聲,誰讓他當初做出了這樣的選擇——選擇當個只把顧鄴章放在第一位的孤臣。

  昨日今朝,世事倒轉,眼下他成了那個僅因空穴風言便要背負莫須有罪名的人,不能不說是天理昭彰,報應不爽。

  滾地錦的小狸奴撒開腿從後追上他,齜著小米牙朝甄覽和那個面生的小宦官低沉地叫。

  貓叫悽厲,聽得甄覽心裡直發毛。

  謝瑾說:「回去等我。」貓兒炸著毛不肯,仍焦急地原地打圈,謝瑾便停下腳步,又說了聲「回去」。小東西這才一躍跳到道旁,目送他漸行漸遠。

  街上無人,唯有婆娑的樹影和颯颯的風聲。謝瑾認得去金墉城的路,甄覽沒帶刑具,他便自顧自走在前面。

  見他妥協,甄覽長舒一口氣,趨步跟上他。

  黃土夯就的城牆高近六米,天光已經大亮,眼前這座牢籠卻依然森嚴而冷寂。

  怎麼就變成這樣了?兩天前他還在徽行殿代顧鄴章批青詞,如今就莫名其妙成了階下囚,連見天子一面都成了奢望。欲加之罪,其無辭乎。可謝瑾想不通,冷靜下來以後,他潛意識裡也不相信,師哥怎麼會以為他和北狄有關聯呢?

  除非……除非將顧和章也扯進來,那才是合理的。

  光從小窗里細碎地照進來,牢門落上鎖後,謝瑾說:「甄將軍,勞煩您為我向陛下帶個話。」

  甄覽應:「您說。」

  謝瑾慢慢說:「昨天,高陽王約我在清馡樓一敘,為右衛將軍向陛下參我的事致歉。」

  平鋪直敘的一句話,甄覽卻止不住詫異,心忖著這謝尚書怎麼不打自招了?可謝瑾是背負著連通北狄的疑罪鋃鐺入獄,又關私會高陽王什麼事?

  即便他的人守株待兔,的的確確看到謝瑾和顧和章前後腳出了清馡樓,但高陽王交友雖廣,除了鄭毅安一支,倒也沒見他有什麼旁的勢力,況且令旨上寫得明明白白,只跟北狄相關,謝瑾這不是捋錯根源了嗎?

  儘管一根筋,但甄無餘還是應承道:「您放心,某定會將話帶到。」

  天子對謝瑾多有關懷,他從旁帶個話,總沒有壞處。

  第31章 人故無情

  奏疏堆積如山,直到夜闌人靜顧鄴章才得以撂了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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