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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瑾也受了刀傷,刀尖從後背穿透鎧甲沒入,距離心臟不過毫釐,境況之兇險讓他一夜高熱意識模糊,差點便救不回來了,當算死裡逃生。

  唯獨隔岸觀火的鄭毅安毫髮無損,直氣得鄧康摔了帳子裡的銅鏡。

  道里蕭條,百廢待興,郁久閭隼雖傷了元氣,卻難保不會捲土重來。顧鄴章的令旨很快送到雲中——仍是讓鄭毅安和鄧康留守,程雲和謝瑾回京復命。

  固然是得勝班師,但因兩敗俱傷,行軍路上的氣氛卻並不活躍。謝瑾跟在程雲身邊,卻想起鄧康大紅的披風和一塵不染的鎧甲,想起他眼中敵意和周身不可侵犯的凜然之氣。

  他忍不住問:「鄧將軍帶走了赤柳衛,再要與左府將軍共事,依他的性格,豈非更加困難?」

  程雲輕輕一嘆,「我先前在軍情疏上說了此事,但今上執意如此,宣令官當眾宣旨,你我皆為臣下,難道還能公然抗旨?」

  見謝瑾面露不忍,他又道:「但伯明與左府將軍不和已久,也不差這一件,啟程前他已自作主張將剩餘的赤柳衛併入青炎衛,左府將軍與他平級,抓不到現行,也拿他沒辦法。」

  就算真到了御前,顧鄴章八成也是會各打五十大板和稀泥,鄭毅安難道不知自己不為天子所喜嗎?

  「那花名冊……」

  「是新添了一組人,自然是新添一冊花名。你放心,早便弄好了。」程雲和悅一笑,語氣裡帶著捉狹。

  謝瑾不由赧然,只覺自己的擔憂不過杞人憂天,像他們這樣身經百戰的人物,考慮事情總是格外周全。

  正想著心事,忽聽見程雲問他:「第一次出征,庭蘭感覺如何?」

  謝瑾思索片刻,道:「比想像中殘酷許多,但與其留在後方等待消息,不如披甲上陣。」

  「你這回立了功,以後再想安安穩穩當個文官可就不能了。」程雲笑道:「也罷,我看你如魚得水,從軍倒未必是件壞事,下回就該是你獨當一面了。」

  謝瑾也一笑:「我初出茅廬,怕還要跟著您多歷練,沒個三五年,哪敢狂妄到獨當一面?」

  程雲卻遙望著前方道:「中領軍的本職是掌宮廷禁衛,我這次回去,多半要留在禁中一陣子。」

  沒人能永遠風光無限,他左臂的傷勢不大樂觀,這回險勝郁久閭隼,也該是時候退一退以避禍。顧鄴章將他捧到這樣炙手可熱的高處,他也需表一表自己對肇齊的丹心。

  快雪初晴。已近年底,到了皇城時正是天晴日白,滿目金華燦燦。百姓頂著嚴寒夾道相迎,口中呼出的白汽在一片嘈雜中交織升騰。提前收了攤子過來的漢子往前擠了擠,叫道:「程將軍!俺新烤的地瓜,您快拿去暖暖手!」

  程雲低頭擺手,朗聲笑道:「咱們習武之人大都不畏寒的,多謝李大哥美意了!」

  謝瑾放慢了速度在馬上四處張望著,看見還有姑娘送來新摘的紅梅,大娘送來新裁的棉衣,鐵匠送來新打的馬鞍,但程雲什麼都沒拿。

  斷斷續續總算快越過人群了,忽然一位年邁的老嫗翹首送上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小罈子,面上掛著慈藹的笑容:「程將軍,我新醃好的雪裡紅,您收下吧,知道您最好這一口!」

  「秦大娘,多謝您!」這一回程雲沒再拒絕,他從鞍袋裡取出一對貂子裡的護膝遞過去,笑呵呵道:「我不能白拿您的雪裡紅,用它跟您換!」他左臂行動不便,又要留著右手牽馬,便小心將罈子放到鞍袋裡擺正。

  「他們是真心愛戴您。」脫離了主動來接風的人群,謝瑾由衷道:「真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像您一樣。」

  程雲的唇角仍微微揚起,眼中平易溫暖,「百姓的心思向來都是最單純的,你若真心為他們,他們也會還你十分。」

  「……雪裡紅是什麼?」過了一會,謝瑾問。

  「庭蘭博學多識,沒想到除了打仗我竟還有賣弄的機會。」程雲眉眼彎彎道:「正所謂雪深請有凍損,此菜獨青。它耐嚴寒,在雪地里也凍不死,我之前在定州,家裡的廚子會用肉沫和黃豆芽來炒,味道妙極。秦大娘給做成了醬菜,可以保存更久,若再配上新米熬的粥,爽口又下飯。」

  見謝瑾目露探究嚮往,程雲索性慷慨割愛,「你若也想嘗嘗,這一壇我便借花獻佛轉贈與你。」

  謝瑾連忙搖頭,誠實道:「君子不奪人所好。我只是忽然想到今上常常食欲不振,也不知宮中有沒有如此開胃的小菜。」

  程雲啞然失笑:「宮裡珍奇之物何其繁多,怎能看得上這鄉野間的食物?」但他只說了這一句就察覺到失言,謝瑾對顧鄴章懷的究竟是什麼心思,從他刺殺韓昶那日起就已顯露端倪,滾燙的真心永遠珍貴,永遠不該被看輕。

  他是真的欣賞謝瑾,也不忍他真心錯付日後傷心,於是好心提醒:「庭蘭,你我皆是臣,你與今上師出同門,但對天子的起居飲食,切記不要多話。謹言慎行、動心忍性,他喜歡的是這樣的臣子。」

  謝瑾打了個激靈,貼著心臟的傷口陣陣刺痛,卻見程雲依舊溫潤疏朗,眸中釋放著涓涓善意,心裡便漸漸冷靜下來,感念道:「多謝程將軍,我以後會注意的。」

  目光落到他握著的刀上,程雲解意地轉移了話題,「之前便想問,庭蘭這把刀與尋常的形制不同,似乎更細窄一些,可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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