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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平常的一句話,卻叫別笙胸中諸般情緒泛濫交雜,他聞著對方身上未散盡的血腥氣,不爭氣的紅了眼眶,“受傷沒有?”
巫庭攬住他的腰,沒回。
沉默便已經是答案了。
別笙臉頰貼著冰涼的甲衣,換了個問題:“傷口長好沒?”
巫庭拍了拍他的背,“嗯”了聲。
別笙趴了一會兒,忽然聞到了一股子怪味兒,他鼻子動了動,將腦袋從巫庭身上拔了出來,“殿下……有多久沒洗澡了?”
巫庭:“……”
他看著方才還一臉擔心的少年此時眼底已經沾上了嫌棄,無奈回道:“約有半月。”
為了不讓別笙誤會自己邋遢,解釋道:“軍中用水緊張,沒有誰會為了沐浴浪費柴薪。”
別笙“哦”了一聲,回去同辜厭作禮後握住巫庭的衣袖帶他回了自己的院子,邊走邊吩咐僕從燒水。
被嫌棄的巫庭只得順著別笙的力道跟上。
踏入寢臥,別笙先幫他將身上的甲冑除去,“殿下先坐在這等會兒,一會兒就能沐浴了。”
“嗯,”巫庭配合著他的動作伸胳膊轉身。
“這次……回來多久,還是兩天不到就要離開嗎?”別笙抱著髒了的甲衣,抬眼問他。
迎著那雙略帶了些緊張的眸子,巫庭緩了緩道:“帶河那邊戰事稍緩,這次可以多留一段時間。”
別笙皺著鼻子問:“一段時間是多久?”
巫庭輕嘆口氣,說:“五天。”
別笙擰著眉,許久之後才道:“我不想再待在這裡了。”
巫庭以為他是想回京都,正當他不知該如何回答的時候,就聽別笙接著道:“我想跟著你去營地附近。”
“不可,”巫庭想也不想的就否了。
別笙抿著唇道:“為什麼,我已經打聽了,營外明明造的有住的地方,別的也有跟去的,我為什麼不可以?”
巫庭摸了摸他的腦袋,“城外……總有我顧及不到的時候。”
別笙瞪著他,氣呼呼的用腳尖踢了下他的小腿。
並不怎麼疼。
他看著巫庭沒有半分動搖的面色,咬著牙道:“我《詩經》、《孟子》都學完了。”
巫庭扶在劍柄的手指微抬,“之後要學什麼?”
“《春秋》。”
“學到葬衛桓公那篇之前我會回來。”
“我不要,”別笙說完見巫庭仍是那幅油鹽不進的模樣,只得偃旗息鼓,不過也只是暫時的,這次他已打定了主意要跟他去營地。
略過這一茬不提,熱水來的倒快。
巫庭給他倒了鍾茶,“你先在這裡歇著,我去洗洗。”
別笙接過茶悶悶道:“知道了。”
巫庭以往愛潔,在軍中是沒有條件,現下有條件了自然也想將自己打理乾淨,是以很快帶著一身衣裳繞到了屏風後面。
別笙捧著茶喝了口,等屏風後傳來淅瀝水聲之後,輕輕放下杯子,提著步子小心繞到了屏風後面,將他搭在上面的髒衣裳以及掛在桁木上的簇新衣裳都抱了出來。
沒理巫庭詫異的目光,在屋子裡四下一掃,但凡能披在身上的都給颳了個淨,連被子都沒放過。
坐在浴桶中的巫庭隱隱有種不妙的預感,他叫住別笙,“你這是做什麼?”
別笙身上衣裳被子掛滿,整個人都被壓的有些喘不過氣,站的離他遠遠的,像是生怕他過來搶東西,“殿下若是不答應,洗完出來就不要穿衣裳了。”
巫庭:“……??”
向來冷靜的瞳孔震了震。
雖在軍中待了那麼久,到底還沒有開放到那個地步。
骨節爬上浴桶邊緣,“你現在將衣裳還回來,我不與你計較。”
話音中帶著一股子克制的涼意。
別笙才不上當,挨打之前的語氣他還是能聽出來的,既然不管能不能成事都要挨打,當然不能半途而廢,“我在門外等殿下,若半個時辰之內殿下不給我一個答覆,我就走了。”
說著“哐當”一聲,關上了門。
徒留浴桶中的巫庭扶額,“這小混蛋。”
他自是不能答應別笙的要求,但也不能真的□□的出去,這樣一想,腦袋都疼了。
別笙聽不到回應,半點也不擔心,氣定神閒的等在門外。
兩刻鐘過去,裡面終於傳出一句忍耐的聲音:“進來。”
別笙離房門近了些,“那殿下答應了嗎?”
巫庭深吸口氣,萬不得已之下張了口,“傷口滲血了,藥放哪兒了?”
別笙抬腳便要進去給他找藥,但踏入門檻時頓了下,懷疑這是一出苦肉計,但又怕他身上的傷真的裂了,猶豫片刻後還是推門跑了進去,將衣裳都扔到榻上,開始找東西。